星光载着绿萤火,载着幽微的绿芒漂浮于林叶罅隙,漫天匝地,徐载盈一人静立在轩窗前,孤形只影。
夜里漆黑一团,乌云蔽月,星空闪亮。
崔莳也轻声说道:“这几日月明星稀,难得有月晦星明的日子,我想着,你素日里虽不喜萤火,却也并非厌弃于它,不过是叹其势单力薄罢了。只可惜——”
世间长存不灭的星光,没有寿夭荣枯,不懂苦乐分合。不因公子慕恋晦暗,不为一人独守长明。
它悬于高穹,古今无异。
“崔滢?”王絮向他走去,凑得很近。
心怀怜悯的人,怎会不对这微小的物件,心怀共情呢?
崔莳也与她视线撞上,心里一慌,下意识连退两步,“咚”地一声撞到了柱子上。
王絮将帷幕拉上,狭小空间将两人包裹。局促之下,他别无选择,只能在椅子上落座。
崔时也脸颊沾染上些微红晕,漆黑眸中水光滟滟。褪去了往日清冷,温声道:“今日明星荧荧,倒叫满街灯火失色几分。”
领口杂乱的散开,露出的肌肤清瘦软和,甚至可以看到颈部青色的青筋。
这大概算得上一份,毫无算计的真心?
王絮觉得难以置信。
他们隔着难以跨越的遥远距离。站在边缘看中心,喧嚣将她向里拉,再往外推。
崔莳也的心交给了一个清白的人。
可生于泥淖,便不可能有真正的清白。
一团漆黑中,星点微光在崔莳也发间隐现,微微振翅,似银河倾洒。
气息亲昵地扑过来,崔莳也与她隔得很近,一瞬不瞬地注视他。
如同置身绝境,无路可逃。
可王絮伸手拈过他发丝上的小虫。
崔莳也呼吸微顿,一直没反应,只低垂眼帘,“我就知道,你不会不喜欢它。”
王絮微微一笑:“你好像很失落,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
结痂的心在挣扎,蜕变,横亘在光点铺成的河中,哗啦一声流淌过尽。
苦涩在舌根上融化。
王絮摸到他像锦缎一样的长发,抄起一边的酒壶,斟满两杯酒,“敬你一杯。”
或许投身爱,全然不是投身于怎样欢愉,而是投身于哪般形式的痛苦。
她不爱任何人。
但她需要他们。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它?”
王絮顿了顿,将帷幕拉开一隙,萤火虫即刻向天光奔去:“世间荧荧之首,早已在我身侧。”
崔莳也下意识深吸口气,“你没事吧?”
目光不自觉落在那皙白肌理下微微凸起、透着青紫的血管上,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出神。
“嗯?”王絮甫一凑近,这才看到他领口被酒水浸湿,低声道,“怎么这样不小心?”
她一凑近,这阵血腥味愈加浓郁,崔时也僵硬的身体这才有了些知觉,侧过头问:“你哪里受伤了?”
他端酒的手,止不住地剧烈颤抖。不过瞬息之间,绸缎长衫被酒水洇湿了大半。
“堂堂国公府公子,竟如此不胜酒力,是被诗书养得太娇贵了些?”
斑斑酒渍如墨痕般晕染开来。酒杯里的酒水也随着这颤抖晃荡不已,所剩寥寥。
偏他一人懵懂无知,浑然未觉。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一指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