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去其上土黄的鞋印。
那红绳原本如燃烧的火焰般鲜艳夺目,如今却在时光的摩挲下褪去了几分亮丽。
“不买就赶紧走,别在这儿挡着道儿!”
小二从小摊后走出来,一边伸手推搡着他,一边念叨:“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老杵在这儿干啥呀,多影响我们做生意哟。”
周煜眯细了眼。
既然绳在这儿,那么上面拴着的铃铛肯定也在附近。
小二见这人蹲在地上,好说歹说劝也劝不走,使劲推也推不动,当即恼火地跺跺脚:“你这人挺轴,不买东西就赶紧挪——”
挪个地三个字,还未说出口,他吓到似的回跳:“空中飞人。”
一个人重重地落到棚屋上,棚屋本就简易,难以承受人体坠落的冲击力,瞬间被砸得七零八落。
连人带屋,摧枯拉朽地压垮了湖泊边一面修竹。
周煜听到一阵闷闷地响声,循声望去,陡然撞见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周围的人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的景象,个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猜测着事情发生的缘由,神色间满是好奇与疑惑。
断木、破草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王絮倒在废墟中,穿过所有人的视线,淡淡地看向周煜。
周煜不禁对王絮轻轻一晒。
真是活该。
他不是早对王絮说过,恃宠而骄是场笑话。
为何她还要继续错下去?
周煜挤进人群,凑近王絮,抬头一看。
二楼沿侧,那个天青衣衫的青年手按在剑柄上,正向此处投来一眼。
徐载盈,真正与王絮有纠缠的人。
居高临下的太子殿下,第一次见他青涩的一面,实在遮掩不住眼中的怒与怨。
不消一眼,颀长的身影消失在台面。
周煜目光生根似的,一瞬不瞬地盯着王絮。
掀起的尘灰恰似急风骤雨般,在王絮的眉眼边肆意飞扬。春寒料峭,她坐在团团废墟中,有些无所依靠的单薄,轻盈,就像是被生在悬崖上巨石下的一颗松竹。
周煜有个未婚妻,出身钟鸣鼎食之家。
她看上去也是易碎易折,却是娇养在温室中的花朵,有恃无恐,阴狠至极。
王絮与她,略有几分相似之处,却又大不相同。
闷闷地一声响,勾得周煜回神。
此时,王絮抬起一只手,张开合拢的掌心。
一只褪色的铃铛躺在她手心。
王絮脸色苍白,举起铃铛,铃身沾了她的血,“还你就是。”
周煜没表情地自王絮手心接过去:“……”
以袖擦拭干净铃铛上沾满的血迹,手指却在颤抖,掩在袖下的手深了几寸。
怪不得他遍寻这铃铛不到,原是王絮未曾丢下来。
他心盼着能自王絮口中听闻诸如“我亦无奈”之类的话语,然她却缄默不语,手扶着倒伏的木块,起身而立。
像是巨石压倒的松竹背着光再次挺起了腰。
这一幕,一下子冲撞进周煜胸口。
要是王絮也出生在王侯世家,是否今日,就不必自楼上坠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