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絮对上二人回望的双眼,手心落在衣摆上,将刀抵在连接车轮与车架的木栓处,一下一下轻轻地削着。
动作要轻快,不能让她们反应过来。
她的动作极为小心,手腕微微转动,刀刃轻轻触碰着木栓。随着刀刃的不断切削,木栓开始缓缓松动。
“你……”夫妻二人皆叹了口气。
联想到自己的经历,一时间对眼前的女子也有了些疼惜。
“我们送你去县城。”刘碧君语气坚定。
阿金似乎正要开口,却突然传来“兹拉”一声,车辙断裂,他脸色一变。
“木栓松了。”
牛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着,每一次晃动都让几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刘碧君连忙停下牛车,阿金跳下牛车,蹲在车轮旁,查看车辙的情况。
木栓已然拧不紧,他只好清理车轮下的积雪和石块,双手不停地忙碌着,将积雪推向一旁,捡起石块扔到远处。
“你们的恩情我铭记于心。但如今大雪封山,你们带着我实在走不动道。不如你们将我放下,我自己去县城。”
“他们一定想不到,我还敢进城,到他们眼皮底下。”
王絮目光恳切。
她站起身来,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衫。
“也请你们务必隐瞒曾经带过我的事,以免给你们带来麻烦。”
此二人行径,虽大胆却也有几分真情。
“姑娘,你一人前行,实在危险。但既然你如此决定,我们也尊重你的选择。你一定要小心,若有机会,来日再聚。”
刘碧君眼神中充满了关切。
阿金抿着唇一言不发。他的手臂缓缓伸出,将弓箭递到王絮面前。
雨雪依旧在下,草木不华。
县衙里炭火噼啪作响。
徐载盈的手落在托盘上,他的手指骨节颀长,微微泛寒,轻抚盘中剑。
剑柄由黑色的皮革包裹,镶嵌几颗宝石。护手处雕刻着龙凤花纹,栩栩如生。
“紫宸殿传了旨,此番道途惊险,陛下亲赐皇兄一柄杀身剑,往殿下杀身成仁,以剑为志,心怀天下。”
剑身上的纹路在徐载盈的触摸下似乎微微颤动,他抬眸,不轻不重地瞧着眼前人。
徐锦江身着一袭玄色锦袍,披着一件狐皮大氅,身旁立着随行的中书侍郎。
那日,徐载盈与徐锦江一同追查南王通谋官员案的知情人,回过头,徐锦江一箭射中了他胸口,数箭齐发,他跌落进江水中,失去意识。
“皇兄,连与弟弟说话都不肯了吗?父皇特派我来传旨——”
食案上摆着酒盏,徐载盈端正地坐在蒲柳上,长指放下书卷,提起酒壶,斟了杯酒。
徐锦江走到徐载盈身边后,缓缓俯身,一只手撑在案几上,将脸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就是我朝你射的箭,那又如何?”
中书侍郎低垂眉眼,这般场景他司空见惯。
二皇子徐锦江深受全宫上下宠爱,待遇远超太子殿下,在众人眼中,陛下甚至有易储之念。
太子生母林氏,众人皆道她是个呆人。当年产子之时,她几乎耗尽半条性命,才诞下太子。
徐载盈自娘胎带出一身病恙,三步一喘,五步一呛,直至十岁生辰后投身军营,方有几分常人模样。
窗棂缝隙折射来几分月光,溶在酒水中,倒影落寞,身披霜色。
殿下可怜。
在军营度过的十年,陛下将美人所出的二皇子交给林皇后教养,林皇后将二皇子认作了殿下。十年来母子如胶似漆,享尽天伦乐事。
而如今,太子殿下的生母林氏,已然不识殿下。
在二皇子挑唆之下,动辄对徐载盈打骂。一旦徐载盈靠近坤宁宫,林氏疯病便更重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