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气她一家人如附骨之疽,她这般安于被摆弄命运,甚至连反抗之心都生不出,又笑她目光短浅,偏安一隅在这小县城,嫁给县长算什么?
她为什么不明白,一个人能依靠的,始终只有自己?
不知是何时转身离去,回到山洞后,徐载盈倚着冰凉的石壁坐到天亮,直到日头西斜,才等来王絮的脚步声。
“阿莺,我不嫁他了。”
她哄孩子一般道。
徐载盈捏着根树枝在泥上写字,闻言,抬眸凝她一眼:“你要逃婚?”
这很好。
她一开始不就是请他帮忙,摆脱这桩婚事吗?二人云泥之别,她心生怯意,又有了屈服的意思倒也正常。
她是又想了什么可行的法子?
这不重要,终于事情又回到正轨上。
他会帮她。
“你不必担心,我——”
还未说完,徐载盈止住,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走进山洞,这人身穿粗布棉袄,扫视徐载盈,神色冷淡:“明日我就会带阿絮走。我跟她成亲,生米煮成熟饭,我不信那县长还要她。”
王絮没有反驳,而是说起另一桩事:“行云读过书,明事理,往后我不在,他会照应你。”
生米煮成熟饭。
不信县长还要她。
不知王絮从哪找来的这般读过书,明事理的人。
她倒是又选了个最下等的法子。
这些天,他教她的,合着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还带着这人来见他。
徐载盈静了一阵,喉结滚了一下:“你们成亲以后,她在家中相夫教子?”
“嗯。”王絮点头。
未时,阳光熹微。
洞穴外有片山楂林,枝干上生着一簇一簇火红的山楂,好似雪峰有火从天而降,将层林染尽。
徐载盈的瞳中隐约凝起了霜雾,寒意淌在溶溶琥珀间。
他无声地别开视线,喉间溢出一声叹息:“我岂需他人照顾?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隋行云怒道:“你可别不识抬举。我们大老远跑来,好心好意要照顾你,你倒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要不是你救过絮儿,我才不稀罕管你这档子破事呢!”
絮儿,阿絮。
这般亲昵的称呼,他还以为得有什么死生契阔,永不背信的缘分。
他救过她?
编纂这个理由,她如今倒是看重纲常名声了。
沉寂的气氛在三人中蔓延。
徐载盈不知他们是何时离开的,回过神时,他折断了紧攥在手心的枯枝,木屑掉到泥上,遮盖住书写端方的王絮二字。
徐载盈以鞋尖碾乱了字迹,抬眼望去,昏黑的山洞里,花青色石纹上生着盐状的苔斑。
徐载盈的恨意就在这样的宁静中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