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茶烹煮之法精妙,绝非他阿姊所能为之。
王絮静静看他:“我杀过人。”
“刘掌柜……?”
王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继而道:“我一直都晓得阿姊素来厌他,此中缘由,我虽不能尽知,但阿姊心意,怎会不察。”
徐载盈透过窗边斜入的光线打量王絮。
火苗在她手下红了起来,王絮眸中的平静如涓涓流泻的山溪渡。任它风急浪高,恒久不变。
王絮将刀置于火舌舔舐下,垂眸道:“你可以离开这里了,王郗。”
徐载盈为她准备的衣衫,如天边云霞裁就,在火炉边熠熠生辉。
徐载盈眸光凝住,心间轻晒,转身离去。
身后王郗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这两个字:“是你。”
王絮见他手扬起来,手中利刃一挥,割破王郗手心,殷红鲜血自他手心汩汩流出。
王郗难以置信,又冲过来。
王絮手中利刃径直插入他腹部,再将刀洗净烤干,命令身边侍女:“把他们赶走。”
王郗松开手,手心攥着一朵浸血的花,血渍已将花瓣沾染得斑驳陆离,他含泪道:“牡丹有好多种颜色,这——”
王絮捏紧刀柄,将刀刃在茶水中仔细洗净,打断他:“我十岁前的事,你忘了?”
闲人才爱花。
王絮亦不是怜惜花草的人。
王郗自是不会忘却,自其幼时便知晓,自家有一姐姐,为养大他,爹娘将她给……
每念及此事,愧疚便如藤蔓缠上心头,令王郗痛苦万分。
可五年前的冬天,王母竟带回一个孩子。
言说他那姐姐并非死于溺水,而是被赠予他人,尚在人世。
王絮方一归家,便忽染重疾,高热不退,醒来后忘记了过往的事。
他们一家皆守口如瓶,将以前的事瞒得严严实实。
王郗音色有些沙哑道:“你怎么记得。”
是谁烹煮羹汤,是谁浣洗衣衫……我的嫁妆,我的依靠,却为了你能有个好前程,都给了你。你如今这般作为,可对得起我?
这话王絮不会说,过去的事,她不想追究。
王絮盯了他一眼,一脚踩在花瓣上,花瓣皱得凌乱不堪,她径直转身离去。
在她身后,泪水汇聚成流,沿着王郗脸庞的轮廓不断滑落,打湿了衣衫领口。
王絮向外走去。行至小亭处,竟见到了徐载盈。他俯身将修剪残花的剪刀摆在托盘上。
不远处,两三个匠人挥动锤子,将钉子敲进木架。扯上遮雨布,搭建起一个小棚。
小棚渐渐成形,在阳光的映照下,为竹林下牡丹撑起了一片可以遮荫挡雨的小天地。
王絮拨开竹帘,正巧亭中青年一道转身。
青年一手湿润的雨露,在他身后,残红落尽,新花吐芳露蕊。
他一怔,吩咐了身边人几句,再抬眸看来时,朝露的润泽在他脸颊上无声无息地氤氲开。
徐载盈神色平静,“我将你送去岑安家,你的学籍文牒也已记录在册,岑安会保护你……”
徐载盈清晰地察觉出,他这颗蒙了尘的心,终得拨云见日,重见光明了。
他终于还清了王絮。
岑安神色匆匆,自回廊快步走出,他眉头微皱:“殿下,大事不妙。”
徐载盈呼吸微顿,王絮拉住了他的袖子,他一回头,王絮很快松开,递出一枚香囊。
挂绳是青青竹叶,似携山林清气,缎面的流光点点闪烁,圆圆的珍珠缝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