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骤生。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不觉夜深了。
岑安递了纸来:“殿下,织造所送衣物已到,做工精细,款式合宜,正待王絮姑娘验看呢。”
纸上工工整整地写着:白玉笔洗,古籍善本,雕花端砚,鎏金香炉……近郊庄园,天门街商铺一家。
这是徐载盈回报“救命恩人”的礼物。
徐载盈取过一张宣纸,平整地铺在案前,眸光微凝,捡起一边的鸡血石印章,对准宣纸按下。
岑安接过宣纸,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无奈,道:“殿下,依您所言,今日过后,关于王絮之事,除非您主动询问,此后不必再向您提及了?”
“是。”
“还有何事?”
岑安自袖中取出一个檀木盒,左手托住盒底,右手一掀盒盖,“殿下,沈家有意示好,且沈家二小姐正值妙龄,年龄甚是合适,想来沈家此举或有深意。”
徐载盈凝眸而视,但见那红锦缎之上,静静卧着一条东珠手链。形圆似满月,质净若清泉。
岑安道:“殿下,我命人收进库房。”
案上红烛泣泪,烛罩上的仕女拈花醉笑,烛花炸开,像是烧炭的淅沥声。
徐载盈转身时人影绰绰泛青,倒在青砖上。灯下窥美人,自是愈看愈美,甚至有几分湿月疏星的意味。
他眸中寒光寥寥,道:“不必,你给我。”
料峭春风,乍暖还寒,吹得人酒意渐消。
王絮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乍现:“这不是我的命。”
她手腕一翻,猛地劈向王母手腕。
“啪”的一声脆响,王母手中刀脱手而出,径自狂飙向青砖地面,“当”的一声,砸出一片火星。
“絮儿,絮儿,你这是在干什么?”
王父吓得面色青紫,口唇发绀。他本就患有肺痨,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一刺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王絮从袖间抽出簪子。
那簪子如同一支夺命的利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向王母头部插去。
整个过程快如疾风,势如雷霆,让人目不暇接。
王絮忽地伸出一只手,瞬间卡住王母的脖颈,而后猛地一拉,将王母紧紧拉到自己胸膛之上。
王母一双眼含恨含怨地垂下,牙齿嵌入王絮小臂,铁锈味充盈唇齿间,一字一顿道:“你就是,来讨债的。”
王父艰难地挪动着身躯,一点一点地朝着草堆边走去,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药,搁置在掌心。
“絮儿……等爹吃了药,爹和你解释,不要,不要急……”
王父患有肺痨,如影随形的病魔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
每一声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有无数把利刃在他的腹部来回切割。
王父正要吃下,圆圆的药丸自手缝滑了下去,他脸上浸满了汗水,吃力地再拧开瓶盖,瓷瓶顺势倾倒下来,滚到地上。
王父扣着地面,一点一点地向前爬。
近了,只差一点了,就快到了……
一个人踩住那枚瓷瓶,一道踩中他的手,脚尖碾得他生痛极了,可却抵不上肺痨喘息的疼。
只见空中一道寒芒闪过,原来是一柄刀。“嗖”的一声朝着他飞了过去,深扎进青砖的缝隙中。
王父吃力地抬起眼眸,眼中模糊一片,仅能瞧见一截蓝色裙角在眼前晃动。
见不到王絮的脸,却能听到她的声音,很是轻描淡写:“这是你的命,不是我的。”
刀身前几寸是青色的,后几寸发银。在月光下闪烁生辉,此刻,那柄错金纹路的刀顶在王母下颌。
梦境变成了现实,她的女儿,像一只索命的女鬼一样,脸色惨白,发丝凌乱,脖颈上有道重重的勒痕。
王母吓得一哆嗦:“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