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每年年节前后最事多忙碌,燕颂从暖阁出来时,天已黑沉了,进入寝殿后看一眼案几上的香漏,已经子正二刻了。
入了十一月,天气渐冷,槛窗到了夜间都闭着,地上换铺织锦毯,龙床四周也换上了厚实的撒金罗帐,不如从前可以隔纱窥美人了。
燕颂轻步走到床畔,撩开帐子一瞧,燕冬裹着祥云织锦被,只露出小半张酣眠的脸。
燕颂轻轻放下罗帐,转身去外间洗漱更衣,这才又回来,轻巧地钻了被窝。
外间很快就歇了大片灯,只按照燕颂的习惯留下一盏戳灯以便起夜。
真是刻入骨子里的习惯了,燕颂一躺下,燕冬就下意识地循过来,侧躺着枕他的肩。燕颂侧身把人抱住,拍着背轻轻哄了几下,那小脸上微微蹙起的眉头逐渐舒展,人又睡实了过去。
风声都被厚实的门窗挡在外面,寝殿里安详一片,一夜安眠。
翌日卯初,常春春进来伺候时,燕冬趴在燕颂颈窝里睡得尚香,每到了天冷的时候,他就睡得深、赖床的功夫也更厉害。
燕颂倒是已经醒了,正安静乖觉地给燕冬当褥子抱枕呢。
常春春轻步凑到床前,用气声和燕颂说话,“今晨要议事。”
燕冬扒得紧,燕颂起身,他必定就醒了。燕颂微微摇头,轻声说:“且得再睡一阵子,等开始议事时,先叫文书房行走暂时代为主持吧,就说我昨夜处理政务晚了,一时没起来。”
紫微宫冬暖阁的灯亮到了子正后,这是事实,只是燕颂从前从不拿这当幌子,他天生的精力好身子骨强,几日不歇耐得住,哪怕偶尔真累得很了、面上也要尽量光彩。
如今燕颂和燕冬的关系人尽皆知,燕冬经常夜宿紫微宫也不是秘密,若不扯个说得过去的幌子,难保外面怪罪燕冬引他厮混怠政。
常春春应声,放下帐子轻步出去了。
人一走,燕颂又闭上眼睛假寐,俄顷,怀里的人在他颈窝里蹭了蹭,眼睛还没睁开,先出声唤他:“哥哥……”
刚醒,一把嗓子黏糊糊的,燕颂失笑,说:“在呢。”
燕冬睁不开眼睛,抬手摸到了燕颂的脸上,就这么抱着他,含糊地说:“几时了,你怎么还没走啊?”
“唷,赶我走啊?”
“没有的,”燕冬从燕颂的颈窝蹭到脸腮,亲亲他的耳朵,“今儿不是要议事吗?”
“你倒记得,”燕颂环抱着燕冬,揉他的后肩,哄着说,“那我先走了?”
燕冬闻言“嗯”了一声,随后勉力睁开眼睛,瞧见案几上的香漏,果然晚了。他明白是自己黏人,把燕颂起床的道路拦住了,有点不好意思,跟着撑起上半身,“我给哥哥拿衣服……”
话未说完就被燕颂摁住,拿锦被盖严实了。
燕颂早已利落地出了暖被窝,坐在床畔说:“瞧你睡迷糊了,哪用得着你拿?”
燕冬在燕颂的眼神命令中乖乖躺平了,只得叫人进来,吩咐说:“把博古架第二层那个剔红盒子里的东西拿来。”
内侍轻声应下,去了,燕冬打了个呵欠,饧眼瞧着坐在床畔洗漱的人,说:“给你做了对暖耳,要戴的,别嫌麻烦。早上风寒露重的,别冻伤了耳朵。”
当午的日录里没提过这茬儿,必定是燕冬回家去陪崔拂来那几回里做的。燕颂漱口擦脸,俯身给燕冬掖了掖被子,说:“我们冬冬现在说话有股子别样的味道。”
离得近,燕冬脸上热乎乎的,小声说:“嫌我唠叨呀?”
“没有。”燕颂屈指敲了敲他的额头,思忖着说,“不知如何形容,偶尔听着不似冬冬,倒有几分哥哥的味道了。”
燕颂起身去梳头束发,燕冬打了个滚,侧躺着向外,懒懒地说:“我像你有什么稀奇的。”
“瞧这孩子,果真没睡醒。”燕颂温声说,“此处的‘哥哥’指的是兄弟里的兄,不是我。”
俄顷,燕颂更衣罢,内侍也将那紫貂暖耳拿了过来,他细细瞧了瞧,素锦带子上没有成套的绣样,倒是正正经经地绣了只小肥燕子。
“这小肥燕子指的是谁?”燕颂走到床畔坐下,要燕冬替他戴暖耳。
燕冬一面听话,一面说:“当然是我呀,这是我的标志,相当于徽印了。”
他帮燕颂戴好暖耳,细致地理了理位置,“紧吗?若是紧就取下来,再改一下。”
燕颂试了试,不紧,握住燕冬的双手反扣住,俯身亲了亲燕冬有些红肿的眼皮,轻声说:“再眠会儿就起来用早膳,有你喜欢吃的乳粥和羊肉笋包,别赖着赖着就该午膳了。”
燕冬“嗯”了一声,说:“你用了再走吗?”
“这会儿不用了,待会儿议完事再用。”燕颂怕燕冬不用早膳,便说,“你要是起得来,届时就来陪我,咱俩一道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