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教我,我就学。”◎
从前七月是个热闹的时候,初七乞巧,十五做法会放河灯,更值桂花赏期,但今年因着国丧,宫里宫外一片肃穆,就这么一直冷清清地到了八月。
“我让御膳房做了清蒸鲥鱼,就当应个节令吧。”燕冬拉着燕颂在炕桌旁坐下,心疼地看着他,“天天瞧着,怎么还是瘦了?”
先帝奉移下葬,新帝要祭祀天地宗庙,国丧新朝,二者事务交替,难免忙些。燕颂倒不觉得自己瘦了多少,但在燕冬眼里就夸张许多了,他搛了一筷子鱼,一边挑刺一边说:“无碍的,别耷着脸了。”
燕冬故意说:“嫌我丑啊?”
“再找茬就收拾你了。”燕颂把小碟子端起来,放在燕冬面前,“吃吧。”
鲥鱼肉美,就是多刺,燕冬这个粗心的,不给他挑刺,卡着就坏了。
燕冬搛起一筷子鱼肉,没吃,喂到燕颂嘴边,命令道:“吃掉!”
燕颂张嘴说话,被塞了一筷子鱼肉,不禁摇摇头,老实吃掉了。
“鱼都是你的,快吃吧。”燕冬屈起一只腿,懒洋洋地靠着枕头,“我听说你今儿一口东西没吃,就喝了几杯茶,所以特意进来伺候您呢。”
这是有人告小状了,燕颂笑了笑,“听谁说的?”
在御案上整理劄子文书的常春春后脊一麻!
好在燕冬是个讲义气的,没打算出卖自己的“眼线”,登时把眼睛一瞪,反守为攻,“怎么着,防我啊?”
“岂敢。”燕颂很识时务,“好,我不问了。”
这还差不多,燕冬满意地哼了哼,仰身往榻上那么大喇喇地一躺,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燕颂慢条斯理地吃着鱼,中途宫人给燕冬上了一盏冰镇西瓜,他瞧着,想起如今已经是八月了,便说:“今年想吃什么馅儿的月饼?”
“海棠,豆沙,火腿鲜肉,果仁的,”燕冬掰手指,“其他味道的也可以尝尝。”
按照规制,但凡国丧,一年内不得宴饮,今年的中秋宫宴是办不了了。燕冬便邀请,“到时候回家里过十五吧。”
“好。”燕颂用完鱼,接过亲卫呈上的茶杯漱口,又拿帕子净手,起身去御案忙了。
燕冬跟着起身,端着西瓜溜溜哒哒地跟过去,这会儿殿里没外人,他往御案上一靠,屁股一抬就坐了上去。
燕颂拿朱笔蘸墨,瞥了他一眼,果然说:“坐没坐相。”
燕冬听着挺乐,燕颂这人吧,自小给他当爹做娘,也染上了一些当父母的“习惯”,譬如唠叨。同样的问题,燕冬喜欢重复犯,他也喜欢重复批评,但现在比以前好,只是说他两句而已。
燕冬坐在燕颂手边,晃着腿,吃着瓜,看着十分悠闲,和手不停批的人对比鲜明。
许是心里不平衡了,俄顷,燕颂突然搁笔,说:“你来代批。”
燕冬一愣,说:“这是劄子哦。”
“怎么不行?”燕颂看着燕冬,拍拍腿,“来。”
他都这么说了,燕冬也不再顾虑什么,直接放下西瓜,拍拍手,往燕颂腿上坐下了。
多少还有些紧张呢,燕冬一时无从下手,“嗯……”
“不怕,”燕颂翻开劄子,把笔塞燕冬手里,“先看看劄子上写的什么,想如何批阅就如何批阅。”
“好。”燕冬眨巴眨巴眼睛,认真地盯着劄子上那一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越读越不对劲,越读眉头越紧,直到强撑着看完最后一个字,他才不可置信地说,“就这?!”
给新帝问个安拍个龙屁而已,用得着长篇大论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治国建议策论呢!难怪需要文书房行走呢,都用来处理这种劄子,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够霍霍的!
燕冬小笔一挥,落下批复:“废话忒多!”
过了一瞬,又想起自己是代批,燕颂是不会这么说话的,于是只好在后头补充一句:“卿当用心治事,方不误朕之所托。”
燕颂看着那气呼呼的字儿,笑了笑,说:“好严格,小燕大人。”
“已经很客气了,要是实名批阅,我骂不死他!我说你咋这么辛苦,原来是都去看这种劄子了,”燕冬撸起袖子,气势昂扬地,“我和你一块儿批吧,你把类似的这种废话劄子给我,我一个一个骂!”
“好,”燕颂枕着燕冬的肩膀,瞧着他认真的侧脸,轻声说,“多谢小燕大人替我分忧。”
“认真办事儿呢,”小燕大人很懂得轻重缓急,严肃地说,“不要勾我,小心我狼性大发。”
燕颂失笑,左手搂着燕冬的腰,右手重新取了根笔批阅,两只手都不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