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内侍正要进去,老远瞅见一人快步过来,像是有事要禀报的样子。他顿足等了等,待人上来才上前问:“姚指挥使,您有何贵干啊?里头正出事儿呢。”
姚得闻言往里头看了一眼,说:“我方才带队巡逻,在顺天门瞧见一人,是王府尹的弟弟王樟。这王公子说是有急事要报给审刑院的任主簿,但任主簿这会儿不在,燕大人也不在,我就上去问了一嘴。”
他附耳与吕内侍说了一句话,说:“这事儿不得了,得由陛下圣裁。”
吕内侍闻言抬手示意姚得稍待,转头快步进入大殿,轻声与承安帝耳语。
燕冬正百无聊赖地偷偷打呵欠呢,忍不住悄悄探头瞥了一眼,燕颂似乎察觉到他鬼鬼祟祟的视线,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无声地安抚。
燕冬朝他眨了下眼睛。
承安帝说:“传王樟。”
王植闻言眉心微动。
王樟?燕冬记起这人是谁,一时也挺纳闷。
人很快就到了,跟在内侍身后弓腰埋首一路快行,在里间跪地磕头,万分恭敬道:“草民王樟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承安帝没有让王樟起身,说:“玉纤故意接近兵马司副统领梁木知,意图伺机陷害,后被梁木知发现,两人因此断了联系——此事,你是如何知情?”
“回陛下的话,草民偶尔会参与雅会宴席,此前在李小侯爷的赏花会上与梁统领曾有一面之缘。宴前,草民行圊时无意瞧见梁副统领与玉纤在园子角落说话,两人看着对方的样子,分明就是有情。”
王樟头回面圣,紧张得不得了,这会儿已经逼出了一脑门的汗,承安帝见状让吕内侍拿帕子给他。
“擦擦,”承安帝说,“慢慢说。”
王樟磕头道谢,接过帕子胡乱擦了两下,又接着说:“草民此前未曾听说什么,便以为二人是私下有情,毕竟玉纤的身份上不得台面,草民怕招惹麻烦,就特意避开了。草民那时没有多想,直到昨夜在乌公子的赏乐席上,草民听见同桌的礼部员外郎和渡吃醉酒后拉着梁副统领,小声絮叨什么‘红粉骷髅,该谨慎,别误了兄长性命和一家老小’之类的话。草民惊觉此间有事,便在梁副统领走后和和员外郎攀谈,他神志不清,口风不严,因此漏了风。”
他又擦了下鼻子,继续说:“草民听完十分震惊,明白兹事体大,所以今日才来找任主簿。”
和渡虽然有点愣,不圆滑,可却是个仁义的人,他既然明白兹事体大,怎么会轻易和旁人漏风,也不怕害了梁木知?燕冬有点怀疑,真是和渡酒后失态吗?
三皇子打量着这个王樟,心中微微摇头,说:“同在一个屋檐下,你找王府尹不是更方便?”
王樟闻言支支吾吾地说:“兄长昨夜并不在府中。”
去雍京府找自家兄长可比到顺天门找审刑院的任主簿简单方便许多,众人见王樟不敢抬头,一副心虚的样子,都了然了几分。
燕冬心直口快,不耻地说:“你是不愿见你兄长好吧?想着他和我大哥不对付,宁愿便宜外人也要压他一头,是不是?”
王樟就是这么想的,没法反驳。
他不敢看王植,又想起昨夜归家时被人拿刀抵住脖子摁在墙壁上,那人戴着面具,声音模糊难辨,说的话却是戳心。
“江州王植——如今江州王家只有王植,好似你们这些同辈都死绝了,你很不甘吧?”
“你是何人?”王樟哆嗦地问。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么?”那人讥讽道,“王家的嫡子,原本万众瞩目的存在。”
王樟教这一句话说红了眼,“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来还记得。”冰冷的面具贴在他的耳边,那人语气蛊惑,“我能帮你。”
王樟打了个哆嗦,“帮我?”
“现下有个机会,可以让你在御前冒头。”那人似笑非笑,“你今夜心不在焉,不就是想要借此机会做些什么吗?”
王樟惊吓地说:“你一直盯着我!”
“不重要,我们不是敌人。你应当明白,玉纤的罪过不小,我也可以告诉你,此事牵扯甚广,检举便有功。”那人顿了顿,“王植珠玉在前,你想出头,寻常功劳是不够看的。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就看你敢不敢赌一把了。”
王樟使劲吞咽唾沫,两只紧紧交握的手都快没了知觉,“……可我无官无职,也不像燕冬有钦赐令牌可直接入宫,我没法面圣。”
“简单,你去找审刑院的人,燕院使和你兄长不对付,他必定乐意看见你出来与兄长分一杯羹。王家从前十分冷待王植,你也曾刻薄他,你们早有嫌隙,注定没法子一条心。如今你在雍京是寄人篱下,势单力孤,何不换一棵大树,递上你的投名状?相信我,”那人说,“错过这次良机,你会后悔。”
王樟闭上眼睛,额头重重地抵在龟鹤纹地毯上,没有说话。
燕冬瞧了王植一眼,这人算是被自家兄弟背刺了,面上却无半点反应,只说:“陛下,如今要紧的是这桩案子。”
这个人有点可怕,燕冬啧声,被承安帝耳尖地听见了,“你在那里当什么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