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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生!”
傍晚,雪花飘飘扬扬地洒了一院子,燕冬枕着汤圆绒枕趴在窗沿发呆,眼尖地逮住刚从屋檐翻下的年轻男人,佯惊道:“你偷偷摸摸的,想做什么坏事!”
“这不是来孝敬您吗?”农生走到窗前,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只小食盒,“给您买了张记,香不香?”
食盒里放着一包酥黄独,用芋头切片撒上香榧、杏仁,裹了调制好的面糊下锅油煎而来,这会儿正热乎,香气扑鼻而来。
燕冬拿筷子吃了一只,外酥内糯,美味极了。他想起前几日,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浪费了好多好吃的。”
见燕冬又能吃得香了,农生松了口气,伸手帮他将白色的风帽理了理,说:“无妨,您什么时候想吃,咱们什么时候给您弄来。”
“嗯。”燕冬眼疾手快地搂住差点从窗沿栽下去的小白狗,又给自己塞了一块,随后说,“你没和大哥一道吗?”
“我才然打宫里回来。”农生说,“陛下问您到底得了什么病?身子好了没有?我说是梦魇受惊,心里不安生,天又冷,索性就在家懒了几日,如今就快好了。陛下便没有再问什么,只让人备了补品和一些漂亮物件给您,还让我传个话:‘有事儿别憋着,入宫来,朕给你做主。’”
燕颂回来瞧见的便是这幅场景,燕冬裹着小黄袄,戴着白风帽和手套,浑身上下只有小半张脸露在外面。他面皮儿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眉眼含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燕冬也瞧见了他,眼睛一亮,立刻抬起双手召唤。
燕颂抬步走过去,“屋里太暖和了,偏要坐在这里吹风?”
“我醒来没看见你,就坐在这里等你啊。”燕冬理所当然地反驳,又往嘴里塞了一只。
燕颂看了这馋鬼一眼,没有说话。
常青青端着水盆走到面前,燕颂脱掉指套放在托盘上,拿热帕子擦脸擦手,“小公子用晚膳了吗?”
“我就在这里,直接问我呀!”燕冬举手抗议。
常青青忍俊不禁,说:“用了。起先还想着等您回来一道用,后来几位主子都来了,就先一道用了。”
“世子还没用膳,”常春春吩咐廊下,“叫小厨房把温着的晚膳端上来。”
燕冬瞅着这些人,一个两个比他这个正经的逢春院主子还如鱼得水,连小厨房温着饭都知道。
侍从们麻溜布膳,燕颂在主位落座,燕冬和雪球一起爬下榻,屁颠颠地占据燕颂左右两把椅子。
“陛下的意思是您来回奔波着实辛苦,明儿不必入宫,在家多歇歇再去公廨。”农生轻声对燕颂传话,燕颂颔首,农生便退下了。
“今晚的鱼是爹爹烧的。”燕冬嗅着香味,忍不住顺手拿筷子搛了一块。
燕颂把一小块鱼肉放入嘴里,熟悉的味道,一抿即化。他说:“不问我下手之人是谁?”
“青青说鱼儿之前急急忙忙地出去了。”燕冬说。
燕颂言简意赅地将事说了。
李嬷嬷,燕冬记得她是菏院的管事嬷嬷之一,鱼大跟前的老人。
这人也是见过世面的,却能被人诱以作恶,连本家声誉和自己的性命家人都不顾……哦,燕冬记起来了,李嬷嬷为了全心伺候主子,一身未嫁,孑然一身,做起事来是要比拖家带口的方便利落。
燕冬用筷子戳着食盒里的空碟子,纳闷道:“可她为什么要害我呀?我又没得罪她,难道是因为我和鱼儿亲?可我死了,她主子就一定能当世子吗?奇奇怪怪。”
燕冬不能理解,索性就不理解了,“大哥是如何处置他们的?”
燕颂眼前掠过山崖底下那三具被野兽撕咬吞噬的血肉和一具断头兽尸,在燕冬小雪灯似的目光中抿了口粥,选择了一个不那么吓人的形容。
“挫骨扬灰。”
燕冬听过这词,却没有亲眼见过,略有好奇,“到底是怎么挫的啊?用石磨磨吗?”
燕颂逗他,“有机会带你瞧瞧。”
“那倒不麻烦您了。”燕冬握着食盒,双手指尖在盒身弹着自创曲调,“那没有李嬷嬷,要怎么查指使她的人呢?”
“一颗棋子所知有限,但她经手的钱财和药瓶都是线索。”燕颂说,“药瓶已经送到三妹那里了,别的也在查,很快就会有消息。”
“不急不急,大哥今晚先早些休息。”
虽说燕颂是出了名的铁驴,但燕冬还是不放心,用膳后便取了毛领披风给燕颂裹上,并将监察官雪球塞进燕颂怀里要求对方必须睡满四个时辰。
小白狗身负重任,在主人的目光鼓舞下昂首挺胸,狗假燕威地朝燕颂“汪”了一嗓子!
燕颂揉了揉威风凛凛的狗头,燕冬见状把脑袋伸过去,酸溜溜地说:“昂!”
燕颂有些无奈似的,伸手揉了下燕冬的脑袋,等对方满足地蹭了蹭自己的手心,然后乖乖钻进里间了,才失笑一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