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云楼心中忽然小小的抖动一下,裂开一道窄窄的缝隙。
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神仙的确无所不知。
可是还有一片土地,他在那里经历了三个夜晚,救出了四个人,刚刚才从那里彻底离开;为这片土地与神仙冷战一次、生气两次,确认关系一次,为了哄好神仙奉献出十二个香吻三次。
如果神仙都毫无印象的东西,而他却觉得眼熟,那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的东西?
倏地,一股发霉的血腥味涌入鼻腔,一道温柔的机械女声在苗云楼脑海中,无机质的响了起来:
【欢迎来到「福昌大厦」,这里是所有失意彷徨人的家乡,请问您想要去哪一层?】
【我们[福昌大厦]有最昂贵的装潢,就连电梯间内都包着一层金属皮】
【三面金属皮包裹的墙上贴满泛黄的广告残片,有性感女郎在广告上搔首弄姿,供您消解坐电梯的乏味】
【我们[福昌大厦]是这么的棒,就连[福昌大厦]广告里的女郎也是最美的呀,那性感的面庞、红嘴唇微张,吐出一抹白烟,一直看着您,一直看着您您您您您您——】
温柔的机械女声开始卡顿,在烈火的焚烧与轰然爆炸中转为可怖的尖叫,瞬间在苗云楼脑海中被扯成碎片!
苗云楼的脑海也随着尖叫声炸开,他猛的捂住胸口,终于想起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那金属片了。
是福昌大厦的电梯。
铁皮船上镶嵌的金属片、金属片上贴着的广告,都是福昌大厦领先了江岸几十年的东西,是那场爆炸后流落出来的原件!
苗云楼慢慢直起身来。
他愣愣的盯着江面,心脏剧烈的狂跳起来,犹如被人紧紧攥在掌心,一把捏爆。
一个极为可怖、不可理喻、不可想象、几乎能够推翻他先前全部认知的猜测,从心中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
不可能。
不可能——
苗云楼站在原地,重重的喘息了两下,忽然动了,大步跑向岸边,冲过去拽住一个正急匆匆往渔屋跑的渔民,道:
“布料降价是什么时候?”
被他拽住的渔民满脸莫名其妙,拽了几下袖子都拽不出来,惊恐道:“什么?什么降价?”
“布料!”苗云楼道,“前几天尹晦明跟我说布料莫名其妙降价了,大家都疯狂购入用来做船帆,你记不记得是什么时候?!”
被拽住的渔民被仔细这么一问,这才从刚刚的惊恐与莫名中脱离出来,嘶了一会儿,皱着眉想道:
“我记得大约是两三天前?”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摸了摸头,“对岸那次烧船的事过了之后,船上仍然出海的几个渔民开始疯狂买布,买完就往岸上卖,搞得他们一下子暴富了,赚了一大笔钱。”
“大家都摸不清楚什么情况,后来才知道,嘿,是布料降价了。”
“两三天前,”苗云楼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道,“两三天前——”
“大概吧,应该是,”渔民继续道,“我当时听过的表情跟你一样。”
“确实很奇怪啊,没听说哪儿多出几百个织布工人破产呢,怎么冒出这么多降价的布料啊?”
他开了个幽默的小玩笑,笑了两声,试图让这位据说曾经与神仙肩并肩的权威信徒也跟着笑一笑,却见后者脸色慢慢白了下来。
就像是所有血色都褪了下去,到最后,那张惨白的脸几乎成了一张金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