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矜的额头抵着地毯,呼吸间带出的白雾在眼前凝结又消散。
看见自己发抖的手指在地面抓出五道指痕,兰矜知道何止离自己只有这么一步之遥,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如山洪一般爆发了。
冷汗滴落,
一滴,两滴……
在深色地上晕开一片小小的水域。
兰矜的银发被浸湿,黏在苍白的脸颊边,随着他痛苦的喘息轻轻颤动。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直到那滩水渍扩散到足以映出他狼狈的倒影。
终于,暴君垂下头颅。
兰矜像只受伤的野兽般手脚并用,艰难地爬上那张床。
被褥被掀开的声响轻若落雪,兰矜冰凉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贴向何止温热的胸膛。
明明是荆棘基地之王,此刻只能颤抖着将自己嵌入何止的怀抱,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
何止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后背贴上何止结实的臂弯时,兰矜终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喘息。
他蜷缩的姿势显得可怜兮兮的,额头抵着何止的心口,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渐渐与自己的重合。
他冰冷的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何止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
此刻,兰矜只做这个温暖怀抱里的囚徒。
兰矜冰冷的身体像一块极地寒冰骤然掉入被窝,何止即使在沉睡中也冻得浑身一颤,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他肌肉绷紧,手臂动了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这个扰人清梦的“冰块”推出去——
可当兰矜银发扫过何止的下巴时,养成的肌肉记忆先于理智苏醒了。
何止的手在半梦半醒间自动环过兰矜的腰身,掌心习惯性地贴上暴君的后背,带着睡意的指尖甚至还熟门熟路地找到那个总是僵硬的脊椎关节,轻轻揉了揉。
兰矜的呼吸骤然停滞。
何止的鼻尖无意识地蹭过兰矜的银发,嗅到熟悉的气息。
他含糊地咕哝了句什么,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双腿自然地缠住兰矜冰凉的膝盖。
这个动作太过行云流水,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背叛与囚禁,还是彼此形影不离、如胶似漆的恋人。
兰矜僵在何止怀里,连呼吸都屏住了。
暴君的面具早已摘下,此刻他的表情像个偷到糖却不敢含的孩子。
直到何止的体温渐渐驱散他周身的寒意,那些强撑的坚强才一点点融化。
兰矜极轻极轻地往热源处又贴了贴,额头更用力地抵上何止的心口。
太温暖了。
兰矜只能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片刻的温暖里——就假装这是场梦吧,一场天亮后就会被锁惊醒的,太过美好的梦。
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