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新主,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特别到北阕心甘情愿地拿性命去捍卫。
一直以来踽踽独行,苟且偷生的狗,终于透过远方的断壁残垣,深深地窥探到了一缕清辉月光。
北境饮风立马那些年,命运实在是给了北阙太多太多的馈赠。
是寒风呼啸的夜里,那白皙修长的指,蘸着温润的伤药划过肩背的触感。
是漫天的炮火雷鸣之中,那一双坚韧又温柔的眼,那一滴滚烫胜酒的泪。
是重伤昏迷之际,那个小心翼翼又毫不犹豫的怀抱,如同宽阔又慈悲的树裹了那一只迷途的鸟雀。
那时候他想到了什么?
———哪怕折断翅膀,也要留下来。
———想要主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多流连一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这么想了。
无往不利的剑终于学会了私心。
在每一次充满危机的时刻,在每一个生死交界的地方,在饥饿、寒冷、失血、力竭的时候,北阙都是这么想的。
他几乎是疯癫一样渴求主人。
——实在是太冷了,太渴了,太疼了。
这种隐秘龌龊又不敢叫人知晓的情愫,就好像伺机而动的毒蛇,只要窥探到北阙脆弱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的展露毒牙,狠狠的撕咬他的灵魂。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卑劣。
卑劣至极的下作心思。
怎敢泄露半分。
怎敢教人知晓,这一把吹毛断刃的剑刃,早就被名为情动的火烧得狼狈不堪、丢盔弃甲,情思只需轻轻一扯,便叫剑身峥鸣不已。
平日里锁在内心深处的兽,会在心防大开时破笼而出。
越左四处嚷嚷的传言,其实也算不得假,非要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那日,北境战平,献上美人、烈酒,酒席之上,鱼龙混杂,那时候还是陆帅的陆长陵,竟然中了招。
滚烫、灼热、焦躁。
北阙只能带着主人离席,奈何主人已然失了理智,硬是把他推进了某一个存储帐篷里,虽说不是幕天席地,但是也差不多了。
就这么荒唐的一夜。
当时帐篷外面似乎是有人走过。
北阙是个天生的武者,五感敏锐,若是换到寻常,若是当时主人身下的人不是他,他自然可以出去驱逐。
北阙可以逃,但是那个时候他没有逃,他不能逃,他不想逃。
那一晚的夜色可真浓啊。
好像打翻了浓稠的墨,此后便是天翻地覆。
那一夜,北阙和主人之间那么近,皮肉贴着皮肉。
但上天也只赏赐给北阙一夜。
此刻。
屋内的烛光微微摇晃,映照在两人之间,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悠长。
北阙静跪一旁,目光低垂,神色恭敬。
烛火在他漆黑的衣袍上投下淡淡的光晕,衬得他整个人如一道沉默的影子,安静却充满力量。
烛光摇曳,映照在陆长陵的侧脸上,他笑了笑:
“怎么这样找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