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萧金业以为自己等不来回答时,顾莲沼却突然开口了,“他是我夫君。”
“什么?”萧金业错愕地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是我夫君。”顾莲沼看着萧金业满是震惊的眼睛,平静而冷淡地补充道:“成亲快两个月了。”
其实,他本该说“我是他的妾室”,可他又想起在孟府时,柳元洵亲口说过的那句话。柳元洵说,后宅只有自己一个,所以纳与娶,没什么区别。
说来也怪。当初听到这句话时,他内心并未掀起多大波澜,可时隔多日再回想起来,却发现自己竟记得如此清晰,就连柳元洵说这话时的神态与语气,都历历在目。
孟阁老说自己只是纳来的妾室时,柳元洵明显有些在意,刻意加重了字音,强调后院不会有别人,所以纳和娶没什么不同。
他总是这样,总是在细微之处留下些什么,叫人起初察觉不到,等到后来回忆时,才能品出其中的关心与尊重。
可谁能想到,这样温和的一个人,竟也会有动了杀心的一天呢……
时至今日,比起愤怒或者伤心,顾莲沼觉得自己感受最多的情绪,其实是茫然。就像一脚从盛夏迈进寒冬,比起骤然刺痛身体的冷意,更多的,是一种不真切的幻觉。
他总觉得,好像一觉睡醒,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他从柳元洵眼中看到的杀意,只是一场噩梦。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幻觉。
即便不是幻觉,他依然感到茫然,一种不知如何应对的茫然。
从萧金业叫他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萧金业大概是要见柳元洵。这也意味着,自己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所以,那茫然之中,又掺杂着期待、抗拒、迫切、逃避……复杂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撕裂成两个人。一个站在地上,平静地与萧金业对话;另一个飘在半空,近乎恐慌地等待着柳元洵的到来。
萧金业看不出他心底的异样,回过神后,若有所思地说了句:“难怪王爷会如此信任顾大人。”
信任?
顾莲沼面无表情地想:这个词只会让他心冷。
其实,他并非一定要守在这里,他完全可以离开。萧金业要见的人是柳元洵,和他本就没什么可聊的,要是他不想见柳元洵,大可就此离去。
锦衣卫里可用之人众多,他随便指派谁来,或者把萧金业提审到审讯室,都能避开这次见面。可他的双脚像是生了根,定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动。
他变得不像自己了。是柳元洵把他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时间缓缓流逝,萧金业在心里思索着事情,顾莲沼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名锦衣卫靠近顾莲沼,说道:“九爷,王爷的轿子已经到指挥使司门前了。”
顾莲沼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就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他吩咐道:“派人去迎,再把萧金业提审到刑讯室。”
锦衣卫愣了一下,问道:“那九爷您……”
顾莲沼一开始被宫里的人带走时,他们还以为顾大人犯了什么错。直到王爷亲自把顾大人送回来,他们才知道顾莲沼竟成了瑞王府的妾室。
他本以为,瑞王来了,身为侍君的顾大人自然要亲自迎接,可听这意思,顾大人似乎不打算露面。
但随即,他就想到,顾大人已经一连三天都歇在锦衣卫营舍了,想必是夫妻闹别扭了吧。只是,闹别扭这个词,竟也能和顾大人联系在一起吗?
传信来的锦衣卫原本不敢直视顾莲沼的脸,此时却莫名大胆了些,悄悄抬头看了顾莲沼一眼。这一看,他发现顾大人竟憔悴了这么多……
原来,顾大人身上竟也会出现这样的情绪吗?锦衣卫在心底暗暗惊叹了一声,随后恭敬地应了一声,传话去了。
……
柳元洵病好之后,便去太常寺履职了。
时至年关,大小案奏压了一桌子,重要的已经由两位少卿代批了,不重要的便堆积在了这里,等着柳元洵病好后处理。
前来报信的锦衣卫扑了个空,先去了王府,又根据守门小厮提供的消息,去了太常寺。
柳元洵听到消息的时候,倒也没觉得有多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