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乳石洞内没有危险,最大的危险是跟随他们踪迹追来的刺客,若是将人一并带入溶洞内,到时就是瓮中捉鳖,只能躲在洞里等死。
顾莲沼深吸一口气,转头吩咐道:“你们守在这里,四散藏匿,万要留心刺客。”
待众锦衣卫点头称是后,顾莲沼将柳元洵背在背上,一脚踏入充满咸湿气息的溶洞。
洞顶石乳倒立,形状各异,看上去颇为惊悚,溶洞内的地势也分了好几段,路径错综复杂,时而是宽阔大路,时而是紧窄小路,有一段路甚至矮到只能弯腰躬身前行。
这里头洞中有洞,回廊曲折,走两步便是一个岔路,若是没有地图,怕是走上大半年都不一定能探明情况。而能将如此复杂的地图记在脑子里的柳元洵,足见记忆力有多出众。
随着地图上的路线渐渐到了尽头,一道仅能容一人爬行通过的狭缝出现在柳元洵面前。
洞口距地三尺,异常紧窄,且洞口润滑,不像是天然形成,倒像是什么人特意凿出来的。
顾莲沼朝里望了一眼,就见洞内漆黑狭长,一眼望不到尽头,他又抬手去探,眉头皱了起来,“不行,太窄了,若是两个人一起进去,只会被卡住,要想探明里面的情况,我只能将你留在这里。”
柳元洵轻轻蹙眉,“地图的尽头就是这里,想必东西就在洞内深处,可我怕这里有什么机关暗器,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
顾莲沼不合时宜地轻笑一声,道:“现在知道怕了?我方才比现在的你还要慌百倍。”
他忽然低头在柳元洵唇上飞快亲了一下,笑道:“行了,不用担心,我自己会小心的。你不也说了?都到这里了,不去看看真是可惜了。”
柳元洵拉住他的手,郑重嘱托道:“那你千万小心。”
就在顾莲沼准备俯身钻入时,他们所处的地方忽然响起一道沙哑而苍老的声音,“来者何人?”
这声音极为突兀,又十分清晰,余音在幽闭的洞内回荡,一时竟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顾莲沼更是感受不到任何人的内息。
如此诡异的一幕让他瞬间脊背生寒,错步一退,同时抽刀,将柳元洵彻底护在了身后。
刀身出鞘的声音格外明显,那不知何处的人也听见了,片刻寂静后,那老汉沙哑难听的声音再度响起,宛如恶魂低语,“你们已在我机关之下,若不回话,难逃一死。”
柳元洵被这无处不在的声音惊得手心渗汗,可声音仍是镇定的,“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但我是被刘三引到此处的,我费尽辛苦甩开眼线来此,你却以机关待我,不礼貌吧?”
听闻“刘三”的名字,那老汉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好半响都没了动静。
顾莲沼却无声让开半步,用眼神示意柳元洵往上看。在他视线尽头,有个腕口大小的黑洞,正半掩在厚重的青苔一侧,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想来这黑洞就是他偷听和传话的法子。
即知道了这股声音的来头,柳元洵就安心多了,正要说话,却听一声长叹响起。
这口气长到像是将老汉这辈子的气都舒出来了一样,苍老,疲惫,亦带着不甚清晰的哽咽,“我还以为,我这辈子,等不来您了呢。”
因为一直盯着腕口大小的黑洞,所以这道声音响起时,柳元洵就已经确定那老汉身处地洞腹地,正在通过这道小口来与他说话。
柳元洵仰着头,问道:“敢问您是何人?引我来此,究竟为了什么事?这洞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老汉道:“老朽的贱名不足挂齿,引您来此,是为了将地洞里的账册和名册交到您手上。”
柳元洵精神一振,“除了名册,竟然还有账册?账册不是在刘黔源手里吗?”
或许是情绪太激动,老汉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认识什么刘黔源,我也没见过他手里的账册,我只知道,我身边有足足五大箱的册子,详细记载了每一笔贪银的详细流转。”
五大箱!详册!
柳元洵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如果说刘黔源手里的册子是罪状,那记录了每笔金银详细流转的册子,就是活脱脱的罪证!
有了名册和刘黔源手里的账册,就像有人状告某某大臣贪污了多少银子。但是,该大臣究竟贪没贪,又是如何贪的,都需要经过详细而琐碎的核查。
但有了详册就不同了,拿到这东西,几乎就能直接定罪抄家了!
柳元洵深吸一口气,激动得声音都在颤,“你可能告诉我,这账册从何而来?又涉及了多少官员?贪墨金银几何?”
老汉咽了口唾沫,嗓子很哑,“账册,是齐润泽,齐大人辛苦十数年,搭了一条命换来的。涉及大小官员共计二百三十四余人。贪墨金额共计五千万两白银。”
五千万两?!
要不是顾莲沼搀扶,柳元洵几乎要惊得跌坐在地,“怎么可能?怎么会……哪来的钱?”
要知道,整个天雍,一整年的开销只有三千万两左右,而江南整年的纳税额也不过五百万两。原以为刘黔源册中记载的两千五百万两银子已经是天大的数额了,没想到还有一半的银子没有记录在册。
可是哪来的钱呢?户部年年都在搞测算,一个地方一年能赚多少钱,百姓一年能花多少钱,当地的物价又该如何定,都是一步一步计算过的。就算有油水可捞,怎能捞出如此巨额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