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有一句话没说。
就算是当今圣上,依然需要薛怀义之流排遣寂寞,坐视他擅权坏法,置之不理。
当世最强大的女人尚且如此,更何况陆沉渊比薛怀义强太多太多,公主殿下内心煎熬多年,难得遇到一个爱她懂她的同龄男子,各方面又无可指摘,一时关心则乱,胡思乱想,也在情理之中。
三人躲在暗处。
很快,远处传来枯枝断裂声。
一个身披斗篷,全身罩得严严实实的人走到坟前。
他先是瞧了眼那白灯笼,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开始挖土埋剩下的七枚青趺刀。
陆沉渊仔细观察,这人的脸上戴着张青铜面具,其上刻着狰狞的饕餮纹,虽看不清面容,但从他露出的手腕处可见肌肤紧致,骨节粗大,显然是个修为深厚的中年武者,一身真气很是雄浑。
蔺寒衣也不禁正色,暗道此人至少四境巅峰。
斗篷男埋好刀币之后就离开了,令人意外的是,他并未急着离开鬼市,跟什么人复命,而是悠闲地转道去了消金窟“不夜天”。
“奇怪……”
蔺寒衣指尖轻点碧玉母虫,闭目感应方位变化,诧异道:“他既不去复命,也不去鸢台确认真假,反倒进了……‘金樽楼’?”
金樽楼,不夜天第一酒楼。
陆沉渊敏锐地感觉到这里面有事,当即请蔺寒衣带路,先到不夜天看看。
与判官亭的肃杀阴森不同,不夜天是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长街两侧楼阁林立,朱漆廊柱缠金绕玉,檐下悬挂的琉璃灯将黑暗映照得如同白昼。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胭脂香粉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这里既有千金一掷的赌坊,也有贩卖奇珍的宝阁,更不乏交易秘闻的暗桩。
江湖传闻、武功秘籍、神兵利器,只要出得起价,没有买不到的。
而金樽楼,正是不夜天最奢华的去处。
五层朱楼拔地而起,在灯火中熠熠生辉,门前三十六级汉白玉台阶,每一阶都嵌着南海明珠,即便在黑暗中也泛着柔光。
楼内陈设更是极尽奢靡,波斯地毯铺就长廊,紫檀屏风上绣着西域美人,就连烛台都是纯银打造,烛火透过水晶灯罩,将整座楼宇映照得如梦似幻。
可今夜的金樽楼却格外安静。
往日喧嚣的大堂空无一人,连跑堂的小二都不见踪影,三楼以上的雅间全部熄了灯,唯有顶层的“听涛阁”亮着微光。
那里本该是最热闹的地方,凭栏可俯瞰整个不夜天,如今却被包下整天,门窗紧闭,帷幔垂落,连一丝声响都不曾漏出。
“他居然进了这样的地方……”
陆沉渊站在对面巷弄的阴影里,仰头望着这座金碧辉煌的楼阁,檐角风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蔺寒衣闭目凝神,三只玉照萤已悄然飞抵最高处。
她突然蹙眉:“不止进了——”指尖的碧玉母虫剧烈震颤,“从剪影看,他走上了主位,堂下二十四把交椅坐满了人,个个真气凝实,只怕所图甚大……”
刚说到这里。
蔺寒衣忽然心有所感,看向长街对面,在相距三人约百步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正面带微笑看着这里。准确地说,是在看陆沉渊。
陆沉渊转头望去,只见长街对面灯笼摇曳处,立着一位白衣女子,银发高束成马尾,发间仅一支白玉簪固定,英气逼人,她身量修长,一袭素白劲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姿,腰间悬着一柄细剑。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眼尾那道浅浅的绯色纹路,在微光下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