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颤抖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武承嗣转身,看见妻子弓氏紧紧搂着幼子武延基、武延秀站在廊柱旁。
弓氏素来端庄的发髻散乱,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两个小的脸色惨白,一左一右死死攥着母亲的衣角,眼中满是惊惶。
“她怎么敢……”
弓氏声音哽咽,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府邸:“这可是御赐的宅邸!太平她……”
“住口!“
武承嗣厉声喝止,眼神阴鸷地扫过四周的仆役,弓氏立即噤声,却仍掩不住眼中的怨毒。
角落里,年方及笄的长女武灵韵正蹲在地上,颤抖的手指抚过她最心爱的瑶琴——如今已断成两截,琴弦根根崩断,那是去年生辰时,皇上亲赐的“一池波”,少女抬起泪眼,望向太平公主府的方向,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与她年龄不符的恨意。
夜风掠过,卷起地上的尘灰。
武承嗣喃喃道:“好一个……【太华清霜】。圣上怎么说?”
魏王府另一位大管家方靖躬身回话,声音压得极低:“回王爷,事发后,圣上即刻召公主入宫……”他顿了顿,眼角余光扫过四周,“……方才上官待诏亲自来过,据她所说,圣上初时动怒,但公主不知与她说了什么,圣上转嗔为喜,母女俩在迎仙宫畅聊许久,特命上官待诏到尚宫局挑了南海明珠、蜀锦妆缎以及金银赏赐过来,为王妃、世子、大小姐、二公子压惊。上官待诏临走时还特意嘱咐,她说……”
方靖越发难以启齿。
武承嗣面无表情:“说什么?”
方靖咬咬牙,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说……圣上念及王爷近日操劳,有些琐事,就不必过问了……”
武承嗣眉头一挑,突然笑了。
远处,弓氏搂着抽泣的幼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好一个……不必过问。”
武承嗣笑过,眼中阴霾更甚,一字一顿道:“为了一只猫,一个贱人!她毁我半座王府,却让我‘不必过问’……好,本王这个做表兄的,也确实该大度一点……立刻叫武攸暨给我滚过来!”
方靖咽了口唾沫,抬头看看月色,有些犹豫:“王爷,现在快到亥时了,驸马只怕……”
“睡觉?”
武承嗣冷笑:“他爱妻床上躺的不是他,他还睡得着吗?去叫!”
“是……”
方靖本来心情沉重,毕竟俗语云: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王爷不是君,他不是臣,但意思是一样的,可一听最后这句,差点笑出来。
这位驸马也实在是可怜,尤其在公主迁怒武家,根本无视他的脸面,乃至当着他的面,将那位面首送到自己寝殿之后,现在已经成了全神都的笑柄了。
第一次可以说是假的。
这次众目睽睽,就算是假的,也彻底成真的了。
今晚之后,那个陆沉渊身上“假面首”的假字,可以摘了,全天下的人都要重新估计他的份量……
老子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陆沉渊受王爷一掌,却也因此真正成为公主面首,是福是祸还真说不清楚。
世事当真无常。
方靖心中感慨着,收拾心情,快步走出王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