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甲向着紫薇城的方向走。
日近中天,霜风渐起。
时值深秋,道旁槐叶已凋落大半,枝杈如铁划,映着青灰色的天。
街面青石板上覆着一层薄霜,马蹄踏过,发出清脆的碎响,虽已入冬,但神都繁华依旧,沿街酒肆高挑青旗,蒸腾的羊肉汤雾混着新酿的桑落酒香气飘散,胡商牵着骆驼缓行,驼铃叮咚,背上满载着西域的毛毡和香料。
一派祥和。
陆沉渊走在路上,脑中不断回想方才的战况,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那个周观复……不太对劲。”
李令月望着街景,道:“怎么了?”
陆沉渊罕见地有些迟疑:“他的脸……有遮掩,我看他的时候,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还是头一次!”
慧眼观照,直指本相,任何易容都是徒劳,可方才看那个人,就像望着一潭深水,明明清澈见底,却又总觉得水下藏着什么,越是想要看清,越觉得头晕目眩。
就好像面对一面会思考的镜子,它知道你在看它、能看透它,所以在视线投过来之前就已蒙蔽了感官。
这种感觉很违和!
李令月脸色微变,停下脚步:“你是说,他是易容?”
“有这个可能……”
陆沉渊皱眉道:“也可能是他修炼了什么特殊的功法……不是他伪装得多高明,而是他这个人本身的存在就在干扰我的判断,有种透过幻术看人的感觉,只不过,他这个幻术跟他本人融合了,所以看不真切……”
“……”
李令月的眼神渐渐凝重:“周观复铁匠出身,自幼投身不器宗,拜在前任宗主‘熔天剑叟’段熔锋座下,专研打铁铸造,一身武功都是不器宗真传,从未听说修炼了什么幻……嗯?”
忽然。
她好像想起什么,脸色一变。
陆沉渊道:“殿下想到什么?”
李令月喃喃自语:“难道是《幻形卷》?”
陆沉渊道:“《隐仙秘录》?”
李令月点头:“听你的描述,有些像《幻形卷》的记载:‘五感皆虚眼非眼,一梦沉沦骨作灰。真假难分心入魇,自刎方知刀是空。一念错乱千秋改,众生皆在梦中疯。最毒非刀非是蛊,人心颠倒即神通……”
我靠……
这特么是邪功吧……
陆沉渊一阵心惊肉跳,这顾云升到底是哪头的?
他整出这种武功来是想干什么?
李令月道:“《天工卷》是机关术、偃术之极致,《幻形卷》则是易容术、幻术之极致。据现在已知情报,《幻形卷》不止‘易容’,还是一门可以操控五感、扭曲人心、侵蚀神智的至高诡道,修至大成者,可让众生沉沦幻境,自戮而亡。”
陆沉渊震惊:“如此岂非无懈可击?”
“那倒也不是。”
李令月摇了摇头:“纵然以隐仙才智,也避不开‘有得必有失’之理,《幻形卷》算是隐仙十术中最诡异的一门,甚至可算是邪道法门,所以它的反噬也是最严重的。
《幻形卷》的术力不止作用于别人,也作用于自己,‘幻狱困人终困己,一朝反噬永沉沦。修得千面非人相,皮囊空荡骨为箫’……修的越高越迷失人心,最终只剩空壳。
而且侵蚀神智只能侵蚀神识境界不如自己的人,在同境看来,不过是高明的易容术,这种易容,终究只能画皮,不能画骨。
就像有个假的你站在这里,他可能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动作神态也类似,但《吞金宝箓》特有的真气、练出的特殊体质、还有独特的气质,都是做不了假的,终究只能蒙骗一些普通的、不相熟的人。”
陆沉渊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