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动静,萧元君抬手止住他的步伐,随即面不改色地回答了萧恒的质问,“父皇会不会生气,我无从得知,但他一定对你,恶心至极。”
一句“恶心至极”,让萧恒再没有了方才的气焰。
“他不会恶心我!”他双目通红,越是反驳,越像是在狡辩。
人一旦展露软肋,便最容易掌控。
萧元君平静地给出一击:“不恶心你,为什么会将你发配到此地?”
萧恒面部的肌肉古怪地抽动了两下,他厉声道,“哪又怎样!”
他指着眼前的院落,“他赐给你的恩惠比任何人都要多!普天之下,只有我的城池能仿照京都规格修建!他才不会恶心我!”
他低头喃喃自语,“他不会恶心我,不会恶心我……”
萧元君神色淡漠,“原来你知道他对你的恩惠,可你还是选择辜负了他。”
呢喃戛然而止,萧恒眼中掉出一滴泪来。
萧元君再进一步,蹲在萧恒跟前,“父皇临终前,曾留给我一句话,关于你的。”
萧恒猛地抬眸,眼中写满急切。
可他越是急,萧元君越是不慌不忙。
直至萧恒暴怒,“你说啊!”
萧元君启唇,一字一句清晰可闻,“父皇说,吾弟小恒,性情直善,幼时陪朕出生入死,劳苦功高,因而此后若有错处,无论如何留他一命。”
余音散去,萧恒潸然泪下。
多久没人唤他“小恒”了?
他想起幼时,大哥总是抱着他,这样唤他。这个世上,也只有大哥才会觉得他性情“直善”。
过往的记忆涌入脑海,萧恒泪如雨下。他宛如一个失了生气的木偶,一动不动地盯着一片虚无。
对面,萧元君放平手中的剑,举到他面前,“我若是你,今日就该以死谢罪。”
萧恒僵直的目光微微颤动,他注视着眼前长剑,眸中隐有触动。
良久,他抬手放到剑柄上,缓缓握掌。
就在他将剑握住的瞬间,他悲怆的面孔忽然扭曲,旋即他松开剑柄,发出一阵大笑。
前一刻还痛哭流涕的人,如今笑得状若癫狂。
萧元君眸色乍冷,杀心复起。
萧恒笑得前俯后仰,脸上哪里还有半点伤心,他慢声道:“上策攻心,中策用谋,下策武力降之。”
他凑近,“萧元君,不是只有你是我哥教出来的。想让我自裁,做梦。”
计划被识破,萧元君叹了口气,他随手将剑丢到地上,满面遗憾,“可惜,就差一点,小瞧了你。”
萧恒歪头,勾着指尖擦去眼泪,“我累了,没空陪你玩了,你自便吧。”
说着,他缓缓站起来,转身,破败的衣摆拖在地上,扬起了一片微小的尘土。
萧元君随之起身,他的面庞不见失落,反倒蒙上了一层胜券在握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