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醉急了,“主子!你要心里难受就跟我说说。”
纪宁了无大事的模样,“我难受什么?”
还嘴硬。
阿醉双手环胸,“进门的时候我都看到了。”
纪宁面露窘迫,片刻后他将书放到手边的矮几上,慢慢抬起头,“我已经没事了。”
“怎么没事?你看你,还是闷闷不乐的。”阿醉打心底是一百个不信,他语重心长道:“主子,人嘛,总会有个起起落落,咱们看开些。”
听着比自己还小几岁的人说出如此“老成”的话,纪宁倒有些忍俊不禁,心底郁积的那些情绪连带着也散了散。
人非草木,谁会真的一点心事都没有?
从前只因他自觉肩担重任,就算有糟心事也不愿同旁人说,可……憋了一辈子,憋到这下辈子,实在难受得紧。
“阿醉……”他开口唤了句,随后是一声长叹,“以前你总劝我爱惜自己,不要服那丹药。我知道你是担心药的毒性,也知道那药吃不得。”
他的声线柔而缓,眸中渐渐填上悲楚,“我固执己见不听你劝,只是因为……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我不想有一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只能卧床的废人。”
尾音缥缈,几不可闻。
阿醉张嘴,欲言又止。
上一世的纪宁,不管是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还是知情的亲信眼中,都觉得他过于激进和偏执。
但似乎从未有人想过,以他那时的处境已是走投无路,不得不为。
埋在心底的苦楚得见天日,纪宁顿感轻松了许多。
他道:“我不想瞒你,刚刚我确实动了重新服药的念头。”
在被贼人轻而易举击伤的时候,在他连靠自己握紧双手都吃力的时候,他动摇了。
“但……”他转而释笑,“我想,现在的启国可能没那么需要我了,所以也不必着急。”
阿醉皱眉,登时警觉了起来,“主子!你可不能想些乱七八糟的。”
知他想岔了,纪宁忙解释:“我不是自弃,而是觉得自己该服输了。”
阿醉还是不明白。
纪宁思忖道:“现在的陛下不是十八岁了,他如今三十……三十……”
阿醉应道:“三十三。”
纪宁点头苦笑,“三十三岁的陛下,早就有了我不知道的能耐。前世我不在的那些年,他不是也将启国治理得很好吗?”
话至此处,他微微垂下眼睫,“他早就不需要我的辅佐,没有我,他也能做得很好。”
阿醉听不得这话,“谁说的?!他只是因为主子你在才像个样子,以前发疯的时候多了去了。”
嚷完,对上纪宁吃惊的目光,阿醉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
纪宁惑道:“以前?什么以前?他做了什么?”
阿醉慌忙找补,“就,就他以前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不稳重?你忘了他当年求学的时候和侯远庭大打出手,不就是为了得到你的关注争风吃醋?”
“……”
好一个争风吃醋。
纪宁赧颜,心道怎么连阿醉都看出来萧元君对他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