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再莽撞,变得沉稳。
会在他抱恙时彻夜照料,会在冬日严寒时为他披上厚衣。
他的身体似乎总不太好,少年便把他常用的药,记得比他自己还牢。
十七岁,少年当真长得比他还高。
花朝节,少年拉他上街游玩。
鹊仙桥上,万盏明灯。少年递给他灯笼,看他时的眼神,有一层朦胧的底色。
十八岁,先帝薨逝,少年称帝。
登基大典前夕,他从赵禄生口中听到了自己不曾知道的真相。
他推开少年的寝宫,站在他面前。
“当年你求学,为何装笨?”
少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先生当时痛失双亲,又重疾在身,若久溺忧郁之中必定伤身。所以……”
“所以你就每日惹我生气?”
“没想过让先生动气,本意是想让先生分分心。是我搞砸了。”
少年沉默半晌,忽然走向他,看他的眼神一如十七岁那年递给他灯笼时一样。
他拉住他的手,说:“如果一直学不会,就可以一直待在先生身边。”
朦胧的底色骤然清晰,那是汹涌的爱意。
那夜,纪宁落荒而逃。
隔日登基大典一结束,他便上奏,自请南下巡视运河。
本以为自己不靠近不回应,少年的爱意就会停息,可南巡归来,少年的心思丝毫未变。
直到……沙敕献来两位公主。
他与赵禄生几番劝告,少年终于松口。
只是从此,少年终于听了他的话,与他“君臣有别”。
元瑞三年,年初,他于朝堂上几番提议新法,彻底得罪了世家皇族,最终被诬告入狱。
在狱中一个月,少年只来看过他一次。
那时纪府被封查,他拿不到药,身体处在岌岌可危的边缘。偏在这最落魄的时刻,少年来探视他。
少年站在牢门外,漠然地打量了他很久,久到他快支撑不住,快闭上眼睛昏睡过去,少年才开口问他:
“纪宁,你可有要说的?”
窗外明月皎洁,纪宁靠在墙上看月光,回答:
“明月直入……”
明月直入。
无心可猜。
少年笑了。
不是十四岁因能拜他为师而欣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