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露自顾自为自家小姐不值,愤然道:
“世子爷从南部边界带了那女子返程,一路上关怀备至,亲自安排下人给她挑首饰买衣裳。”
她愤愤一甩手帕,“这也就罢了,异族首饰衣物确与京中不同。但那顶纱轿是世子爷安排南部最手巧的工匠加急订做,精致小巧,行动起来别有风韵。”
“京中好些夫人听闻这轿子,心生喜爱,派了人四处打探制作之法,试图效仿起来。左来右去竟打探到咱们府上来了,这才知道缘由。”
说到这里,青露心中直觉不安。
“可咱们府里自个儿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外间居然传言,世子爷外出征战几年回来,早对小姐变了心了,独独对外人那般好。”
宁鸾听青露说了这一通,本有些郁结的心思反而松泛了。她提神打趣道:
“看你急得,嗓子都说干了,快歇歇罢。这事传得这般细,个个都像是亲眼见着般,着实不由得人不信了。”
说着,亲手拿起案上多余的瓷杯,为青露递过香茶。
青露与小姐一同长大,本也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见状也不客气,行上一礼便小口喝起来,只听宁鸾说。
“坊市间惯是人多口杂的,未必知道慎之的性情。况且,就算慎之真的带人回来,咱们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宁鸾顿了顿。
“毕竟这是世子府,不是咱们丞相府,更不是……”
宁鸾与青露对视一笑,眼中皆是了然。
“好了,这账册还未看完,你去点笼干松香来,让我清静清静。”
“是,小姐!”青露喝毕茶,收着杯子行礼出去了。
见她关上房门,宁鸾回头,看向瓶中鲜嫩的花朵。
指尖稍一用力,那浅红的荷花瓣儿便轻落下来,被揉捏着浸出了绯红的汁子。
残留的花茎被拧成一团深红,在窗外日光的照射下,显露出如鸽血一般的死寂。
以宁鸾对程慎之的了解,虽知他并非如坊市传言那般,是轻易动情之人。
但宁鸾心中早有疑虑,并随着这几年的出征只增不减。
两人虽关系特殊,但程慎之被派往南部第一年,每隔半月,宁鸾都能收到从战场传来的加急书信。
前几页是中规中矩的两方战况,后几页则情意绵绵,诉尽相思。
有言道:
百战情藏一纸柔,剑光难掩字痕愁。
宁鸾捏着信纸,似乎都能想象出,千里之外的驻扎营中,程慎之谈完战事,收拾心绪,隐晦又含情地写下一封封饱含牵挂的家书。
可又有声音告诉她,这不过都是程慎之逢场作戏,掩人耳目罢了。
那年,尚书房的昏暗日光下,程慎之双唇开合,冷漠淡然地告诉她,他平时最厌烦这样聒噪的女子,既不温柔得体,也不识人间疾苦,浑身充斥着娇小姐的矜持傲慢,必不会懂得他在宫中挣扎生存的艰辛。
那吐出的话语如卷着冰霜,黯然隔人于千里之外。
他书信上的温馨小意,和当年吐出的冷言默语,交杂成为掩盖两人婚后关系的绝妙利器。
随着时间推移,战事吃紧,书信从起初的半月一封,到三月一封,再到一年半载也难收到一封。
三年战事,打哑了蜀西与异族之间的战意,更分隔了程慎之与宁鸾两人之间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