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获利的只能是定安长公主。
陛下不会乐意见到这一场面。
他在赌,在赌陛下也会想方设法地否认疫病的存在,这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身为天子,承黄天之命,天子说什么,真相自然就是什么。最多只是有几个不知死活的百姓讨论罢了,只要没记载于书籍,只要手段到位,再不知死活的人也会珍惜脖子上悬着的这颗头颅而保持沉默。
几年后谁还会记得此事?
更不会影响史书对陛下的评价。
皇帝漂移不定的视线落在说话人身上,离体很久的魂魄终于回到了躯壳之中,这番话正中他的下怀,他先前没有说话,就是在等着有人替他开口,“朕也觉得这些事过于巧合了,像是有人在故意作乱。”
他一改先前的失态,端坐在龙椅上,眼底仅存的惊惶消失殆尽,声音洪亮如钟。
他问报信的将士:“泰阴的情形究竟如何,你最好如实跟朕说来。”
属于帝王的威压扑面而来,报信将士跪着的身形一时有些不稳,险些跌倒。他不可思议地看向男帝,不明白一国之君为什么要这么说。
最先应该做的,难道不是派遣太医和药材,前去泰阴赈灾吗?
赌赢了!
说话的大臣面露喜色,他语气愈发谄媚,“陛下,他既然能谎报军情,口中自然也不会说出什么真话,不如就将他直接斩首,以免旁人再犯。”
说最后一句时,他眼底全是算计和狠辣。
旁人自然是指那些喜欢在茶馆和菜市口里面聚集的人,知道了乱说话的代价,他们自然不会再传什么风言风语。
一直保持沉默的大臣眼前一亮,是啊!
这件事完全可以否认,是黑是白,是鹿是马,是人是鬼,是曲是直,不全由最有权力的人来定音吗?
而大宁最有权力的人是陛下。
先前不知所措的大臣见此事有了转折,接二连三道,“是啊,陛下,这般小人,应处凌迟之刑!”
会揣摩男帝心思的,见状忙道:“陛下,姜大人是被污蔑的。”
三言两句,就将疫病的存在抹得一干二净。
他们是陛下的臣子,既然陛下否决疫病的存在,那疫病就不在。
对男帝来说,承认疫病的存在就等于承认自己德行有亏,德不配位,会引起天下百姓的不满。否认疫病,像姜大人处理松木县疫病那样处理泰阴城,最多只会损失一些兵力和百姓,这些兵力和百姓,对整个大宁来说不算什么。
对诸位大臣来说,他们是陛下的臣子,是定安长公主向陛下宣战时,坚定不移地站在陛下这一边,与陛下是同一根弦上的蚂蚱。陛下若是在这场对峙中输掉,他们的荣华富贵和身家性命该如何保住?
疫病?有人在胡言乱语。
定安听着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只觉得荒谬。
在与王清莞等亲信商议这件事时,她们也想过皇帝会对这一事件做出什么反应,她们也猜到了这里。当事情如她们所料的那般发生时,她还是觉得荒谬。她这个废物哥哥,究竟知道不知道,这句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是用尽手段,没想到她的哥哥还是更胜一筹。
她平复了心情,侧眼看向报信的将士,将士正被几个侍卫往外拖着,途中他大喊道:“陛下,末将所言句句是真,请陛下救救我们几万将士!”
直到人远去时,他的声音还在整个大殿中回荡。
自始至终,王清莞的脸上都看不出情绪,这件事是她们安排的,人却不是她们的人。
泰阴城的守将命人暗中递信给男帝,而苻成命内应在泰阴城中找了这么一个人,让他大张旗鼓地将消息带到京城,他口中所言无人授意,全是亲眼所见。
先前定安塞信的大臣憋了一肚子话,经过这一段插曲,他斟酌了语气,没有之前那么激烈:“陛下,泰阴距离京城毕竟上万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仅凭一两人的三言两语难以解释清楚。不如先派遣太医和药材前去泰阴,若无事自然皆大欢喜,若真是疫病,正好也可以解决。”
待在朝中数十载,他到底还是摸着了一点说话技巧。
男帝想要的是这个吗?
不,他希望疫病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大宁的土地上,他没有应和此人说的话。
他揉了揉太阳穴,再次道:“下朝吧。”
定安看向正帮着男帝否认疫病的几个大臣,正好与其中几个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不管今天的早朝结果如何,最终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