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一头蜷曲金发的男人,尽管衣着打扮都很低调,却还是难掩其气质,刚刚开口说的那句英文,典型而标准的伦敦腔。
……英国来的游客吗?来看看自己国家的大作家写下的意大利爱情故事?
安娜不着痕迹地快速打量了这个男人一番,除了口音外,还从他身上找出了不少属于英伦的特征。
“您听得懂俄语?”费奥多尔与人交谈时,一如既往地表面上彬彬有礼。
之前他那番话,是用俄语说的。
“略懂一些。”男人谦虚地回道,并简单地自我介绍着,“我叫威廉,来自英国,慕名前来想要看看意大利人为我们英国伟大的剧作修建的这个场馆怎么样,是否贴合原作里所表述的情景。”
就在这时,又有一对在阳台上下进行着“剧目表演”的情侣台词卡壳了,嗯嗯啊啊了半晌,场面略尴尬。
就在这时,只见这个叫威廉的英国男人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用话剧腔进行着台词提示,对剧本里的那些语录熟悉得不能行:
“不要指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原汁原味的英式口音说出台词、一唱三叹感情充沛的演绎,顿时让周围的游客们鼓掌欢呼,甚至还有吹口哨的。
而威廉也将这些赞美照单全收,甚至向赞美着他的人们行了个夸张的英式宫廷礼,然后挥挥手,前往这栋楼里的下一个景点。
离开前,朝众人挥手致意的时候,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了刚刚与自己交谈的这对俄罗斯爱侣,眼中兴味盎然。
他写过很多爱情故事,喜剧悲剧皆有。
那么,你们的爱情,最后会是喜剧还是悲剧呢?
你们的爱情,足够疯狂吗?
好久没写作,突然又有点手痒痒了呢。
安娜看着这人秀完了一圈后、潇洒离场的身影,忍不住笑骂道:
“可真是个自恋狂。”
以及,顶级社牛一枚,普通社牛是能做到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而这位则是能把周围人给带动得都不尴尬。
费奥多尔也点了点头,给出了同样的评价:
“嗯,的确相当自恋呢。”
只不过,费奥多尔的这句话,可就不仅仅是说这人刚刚的社牛级台词演绎了。
……
参观完朱丽叶故居,二人去老城里吃了餐意大利北部的传统特色菜肴,接着便穿过老城、穿过护卫着老城的阿迪杰河,顺着老城外沿着山丘而建的台阶,来到了山丘上的观景平台。
站在这里,能够俯瞰不远处的整片维罗纳老城。
安娜拿出了一张刚刚在老城里买的明信片,伸向前方,比对着下方的老城。
明信片上印着的是一张素描画,画的是百年前维罗纳的风光,就是此刻的这个视角。
一样的护城河流、一样的红砖石桥、一样的高耸钟塔,隔着百年的时光,似乎什么也没有变,而变了的,大概只有到访这里的人们。
毕竟,没有人能够拥有永恒的时光。
也许再过百年,站在这个观景台上向下眺望,依旧是这片风景,只不过站在这里欣赏风景的却是另一些人了。
城里的那座朱丽叶故居,会有一对对新的爱侣到访,而留下不变的,则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传说,即使缔造出这段爱情的作者早已去往另一个世界。
“人生好短暂啊,费佳。”
望着眼前明信片和实景的对比图,安娜突然如此感叹道。
费奥多尔微微怔了一下,却又留意到安娜的神情中并没有感伤,并不是以悲观的口吻说出这种话的。
他的安妮娅并不需要他的安慰。
安娜转过身来,那双带着丝透明感的碧色眼眸中跃动着光泽:
“前些天,在罗马的那场赛后冰演,当时看着维恰在冰上展现着两种融合在一起的艺术,全场的观众们也被这份艺术感染到了,为之动容。那是一个动人的时刻,作为置身于那个时刻中的一员,我忍不住想要感叹这真的是个美好的夜晚;而跳出那个空间中,作为旁观者的话,却又觉得……也许很久很久之后,这个场馆还在,但是,又有多少人还记得、还知晓曾经那个美好动人的时刻呢?”
“的确,于时间的洪流面前,每个人所拥有的时光太过短暂,人太过渺小了。”
费奥多尔很赞同这一点,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是绵长不绝的话,那大概就是永远伴随着人类的罪孽吧。
“是啊,每个人的时光都太过短暂,但却总会有那么几个瞬间,在生命中是美好到值得回味的,就像那晚的冰演……人是渺小而又闪耀的,而属于人的那份闪耀,值得被‘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