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继国缘一,失去记忆后也没有磨灭对其的情感,看见幼时相册时独独对这个人涌出了复杂情绪,那张旧照片里带着红色胎记的、淡然的脸好像时时刻刻在身边活着一般,这让严胜感到害怕。
他的过去既然变得空白,那就应该一视同仁。
失忆后能够忘记父亲造成的痛苦,能够以截然不同的心态看待想起的疼痛记忆,那为什么不能在自己同样对缘一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冷静看待这位胞弟的存在。
严胜甚至还没见过现在的缘一,也没有听过他……刚刚记起来了,年幼时的缘一的声音。
“事实是,记忆和情感不可磨灭。”严胜把狛治结婚的事抛在脑后,因其而引起的极强违和感让他陷入思维混乱。
他的样子似乎吓到元理,让这孩子的语调快而低:“哥哥遇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难道和继国缘一相遇了??”
严胜在元理含着情绪的话语里渐渐清醒,头也没有那么痛了,无奈地抱住元理的脑袋,哀叹:“没有、没有……抱歉,刚刚把你认成缘一了,但我没想起什么。”
他很坦诚地告诉了元理,也不担心弟弟会因此多想,不说明白更会想多吧,几个月来见识了几十例离谱奇葩的婚姻咨询,正经回复连线是一回事,在心里惊讶后默默无语也是人之常情。
自己也算从网友们那儿深刻领会了维持家庭的真谛:真诚。
“啊……”出其意料的是,元理没有因为被认成另一个弟弟而生气,反而不自在地解释:“可能,元理和年少时的缘一声音是比较相像。”
是啊!严胜想到元理是和缘一生活过的,比现在的自己对他肯定更加熟悉。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另一件事,动作多余地挑起纸片,眼神落在扣在帖子上的指尖,含含糊糊地问:“我和缘一……谁是你最喜欢的哥哥?”
这是童磨日常最喜欢问公司里同事“小姐妹”们的问题变形,那家伙问的是:谁是最受你们欢迎的男律师呢?
答案并不总是这位花心先生。
“……”元理看着他,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严胜能问出的问题,第一反应是:“网络咨询对您的影响是不是有点大?”
哼,避而不答,严胜看透了这弟弟,果然还是喜欢更优秀的哥哥。
“算了,你认识的狛治先生要、要结婚了,到时候你要一起去吗?”严胜走进屋内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和弟弟说起狛治结婚仍旧很不适应。
“不不!不对,哥哥我去!”元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问题的含金量,兄长是在把他和缘一对比来询问自己,岂不是说明现在的自己才是真正受到兄长重视的人。
元理快步跟上兄长,探身探头向上看着他,严胜脚步不得不停下,垂眸问:“眼睛睁这么大干什么?”
元理缓缓眨了两下眼睛,看见兄长也不自觉轻颤眼睫。
他露出笑意,眼角也低垂下来,露出几分超脱年少的温和气质,“兄长永远是我最喜欢的哥哥,欢迎回家。”
“那才对。”严胜立刻就被哄好了,揉了揉送上门来的脑袋,结果这孩子又在这时候红脸。
明明这孩子平时很黏人,下班放学时间都尽量待在一起了,仍然想知道自己的上班内容、聚会行程。
他总是疑惑继国家和学校应该不会将元理养成这么黏人的柔软性格,可都相处许久了,每次这种亲子互动元理的表现还是会变得奇怪,虽然也不会躲就是了。
“你还是不喜欢我碰到你?”严胜比元理大十几岁,此刻颇有些辛酸老父亲的悲伤。
“不是!怎么会,是我已经长大了,哥哥不必用哄小孩的办法对待我。”
当然很喜欢亲近的表达,只是,似乎不能像以前那样安然享受兄长照顾,他的心态与曾经大不相同了。
“长大了、长大了。”
严胜很无奈,也有点累,顺口敷衍元理两句,然后进了浴室。
元理回到客厅继续欣赏这个世界的狗血剧,听见浴室水声才反应过来:“哥哥你没拿睡衣!”
他的喊声传达过去,得到严胜的回复是:“所以你要帮忙拿来。”
元理只好认命去兄长卧室拿出睡衣,兄长总是会把衣物收拾得很整齐,这点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差劲一些。
打开的柜子底下露出老照片的一角,元理没有翻看,好好地塞了回去不让它被压出折痕。
……
宽松睡衣裹着的身躯肉眼可见的瘦削,严胜去厨房倒了两杯牛奶,其中一杯端给元理:“一人一杯,然后刷牙睡觉。”
他很困,聚会里闻着酒气也很难受。
“要不然吃点粥再休息?这么晚了,不要喝冰牛奶。”
元理始终在意刚刚严胜的异常,他摸不准这个“失忆”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是车祸意外导致还是某种手段。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兄长患重病,而兄长平时并不在意病患该有的束缚。
严胜抬到一半的手在听见这话以后不知道该升该降,估计元理实在是被自己生病的事吓坏了,很注重医嘱,可一个没几年活头的人战战兢兢地忌口有什么用,采取保守治疗就是在等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