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如果还留在云泽好好调养,或许能活得更长些,”宋宁秋反驳道:“老人家想一出是一出,可我们不能这样由着她们啊迦迦。更大的医院去过了吗?更好的医生看过了吗?就这么想在刺激中结束自己的生命,你不觉得这件事太过草率了吗?”
这就是王慧秋不愿告知宋宁秋的原因,她太了解这个她从小看大的孩子了,执拗得很,她尊重一切生命,所以她更不能理解有人想通过这样的方法草率地结束生命。
依照宋宁秋的性格,大概王慧秋刚刚出省就得被她找理由拦下拉去医院仔细检查。
可王慧秋已经没心思和宋宁秋再玩这样的游戏了,她的目标坚定极了,她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才是她轻易告知盛迦并且让盛迦来和宋宁秋说的原因。
她知道盛迦一定会尊重自己的选择,并且也只有盛迦能挡住宋宁秋,好好说服宋宁秋。
“妈妈,您觉得这样的日子能延长多久,王奶奶又要受多少罪。”盛迦满脸不认同,她反驳道:“住院,吃药,手术,打针,治疗的哪一项是舒服的,而结果我们谁都无法预知。她不想去,也不愿意去,比起在药和痛苦中度过余生,她宁愿自己死在追求梦想的路上。”
“所以我选择尊重她的选择,她也很希望妈妈您能认同她的选择。”
宋宁秋沉默了下来。
“我没有办法这么轻易认同她的选择,”宋宁秋说:“她现在到哪儿了?”
“我不能告诉您,”盛迦摇头,“您如果知晓她的去向,应该会去阻拦她吧,我不会让您这样做的。”
宋宁秋深深呼吸了两下,她垂下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良久才有些挫败地说道:“她生了病,第一反应是告诉你,有想要去的地方,第一反应也是告诉你,甚至早早猜中了我不会赞同她的想法让你来阻拦我。”
“我才是那个失败的后辈。”
着急与慌乱导致理智脱离大脑也就这么一会儿,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大概率是王慧秋自己设计的一切,她不能奢求盛迦一个小孩去抵抗长辈早有筹谋的要求,更何况盛迦向来对王慧秋格外尊敬。
她依旧无法认同王慧秋的选择,可也做不到逼迫盛迦违背她与王慧秋的约定。
“妈妈,你不是,”盛迦突然就想起来前几天,她面对宋霁安时似乎也这样坚定地脱口而出“你不是”三个字,“正是因为王奶奶太了解你,你们太过密切,她才会这样想方设法让我阻拦住你,避免你们之间产生争执。在她心底,您是很优秀的后辈,是她们的骄傲。”
宋宁秋眼底有了些涩意,她缓了片刻这才恢复平静,对盛迦道歉:“抱歉,妈妈不该因为这件事怪罪你。”
“你可以怪罪我,”盛迦说:“不会有人对情绪能永远冷静理智,说实话,我很开心您也会对我发火了。”
她说出这句话后脸上多了些热意,对她来说这样的话是肉麻的,可想起王慧秋的点拨,她觉得或许对宋宁秋而言,这样直白的话语才最能打开两人的心扉。
宋宁秋撑着额头忍不住笑了笑,这一瞬间她似乎也发现了些什么,“我们把饭吃完吧,你们不愿意现在告知我王姨的去向没关系,但是等她到了珠峰脚下,总得告诉我一声吧?”
说这话时她眼底依旧满是悲戚,可无论是盛迦还是她自己,甚至是王慧秋都知晓,她最终依旧会妥协。
因为所有爱她的人告知她的第一课就是尊重。
尊重不同的想法,尊重不同的人格。
正是如此,她才能培养出同样懂得尊重与理解的宋霁安。
“她会告诉您的,”盛迦轻声说:“她离去前,最想见的大概就是您。”
宋宁秋捧着面前的被子,点了点头,声音发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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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慧秋的消息是在第三天之后才传来的,那时她已经抵达了珠峰脚下,她领略完了自己所想要的大漠风光,见到了崇山峻岭,也看过了无垠的荒原,她没有产生任何高原反应,一路顺畅地来到了珠峰脚下,笑着给宋宁秋发来了视频。
彼时盛迦正跟在宋宁秋身边准备宋氏的年中会议,漫长而冗杂的事务令两人脸上都带着疲倦,而另一头的王慧秋正伴着风雪大声向她们问好。
连续几日心情不佳的宋宁秋终究在看到她的笑脸那一刻,彻底放下了对她一意孤行的担忧与不甘,她收起了自己眼底的不舍,如同往常一般同她闲聊,她听到了王慧秋那头剧烈的风声,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象征着这个被工作与责任束缚了一辈子的老人有多快乐。
“宁秋,我现在觉得特别畅快,”王慧秋的声音有些朦胧,山脚下信号并不算多好,她将手机再放近些,在放大的视频里看到了盛迦的脸,便接着说道:“盛迦,安慰安慰你妈,你看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我哪里有您说的样子,”宋宁秋忍不住反驳道:“您这是在造谣啊。”
“真的吗?”王慧秋又凑近了些,她像小时候哄宋宁秋那样笑着说:“那是王姨看错了,我们宁秋确实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