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只鸽子呢。
崔行衍似是陷入回忆,无奈笑着,摇摇头道:“说来,孤也不止记性不如她,琴艺、书画皆有不及,还要累她帮孤斧正琴谱。”
还挺有自知之明。
沈刻懒散道:“巧了,本王也有一位知心之人,记性好,琴艺佳,本王虽于此道不通,然昔时与之泛舟游于江上,听琴赏月,倒也能体会何为‘如听仙乐耳暂明’。”
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两人默契停步,负手相对,覆霜冷月高悬,清寒月色不偏不倚,落在两人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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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可是冷了?再披件衣裳吧。”碧芜见雪竹坐在案前抄经,没由来地连打几声喷嚏,忙放下手中绣活儿,拿起件外衣上前关切。
“无妨。”雪竹并不觉冷。
碧芜见状,又示意霜蕊去端盏热茶来。
雪竹扫了眼燃至尽头的香篆,问:“什么时辰了?”
碧芜去外间看了刻漏,碎步回到书房:“戌末了。”见她今日给那雪微姑娘抄的经已抄完,又关心道,“夜也深了,小姐不若安置?”
戌末,宫中宴席应当散了,舅父也该回了,不过宫中应付一日,舅父应已疲乏,夜深不便叨扰,思及此,她点点头:“安置吧。”明日再寻舅父也不迟。
……
沈刻回到王府沐浴换衣,再夜探青筠院时,院中已熄了灯,四下静悄悄的,风吹动树枝,也只发出极轻微的晃响。
他如入无人之境般,悄然进了正屋内室。
借着窗棂倾泻的如水月光,他能看到雪竹双手交叠躺在床榻上,呼吸静谧而均匀。
她脸颊上散落一缕发丝,他想伸手帮忙拂开,可知她睡眠极浅,忍着没敢伸手。
又有两三日没见她了,也不知怎的,今日知晓那只香囊原不是绣给李崇景的之后,他便蠢蠢欲动着,想等宴席散后,来见她一面。
殿外遇见崔行衍,听他说及过往,平添几分不安,就更想来了。
反正他也并非什么正人君子,明面上两人已形同陌路,他不能短了气在她面前低三下四,那总不能叫他夜里也想她想得睡不着觉吧。
话说回来,裴雪竹怎么这么好看,睡觉这么乖,平日倒不见她乖巧些……
沈刻还没看够,忽然,他脑袋微往后偏,凝神几息,起身往外撤去。
屋顶上,穿云正与一戴半张铁面的黑衣男子交手。
穿云身手极好,南鹤司中也算翘楚,此人竟能与穿云打得有
来有回,不落下风。
沈刻生出几分兴味,踩着檐壁廊柱借力,顷刻便飞身上了屋顶。
穿云见他上来,侧身退让几步,沈刻后仰躲过黑衣人朝着面门而来的带风一拳,顺势捉住黑衣人胳膊,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向前,便要揭其面具,黑衣人反应也极快,后退一步,未能让他得逞,不过这一退,攻守之势骤然有了转换。
双方皆是赤手空拳,未用兵刃,诚然对面功夫不差,但沈刻毕竟是在战场上都能拼杀活命,从无败绩的狠角儿,两个回合下来,退攻为守的黑衣人已渐渐不敌,招式间显见退意。
沈刻游刃有余,步步紧逼,对方本也不想闹出动静,被逼得踩空一块摇动碎瓦,不得已,飞身便要去往正屋屋顶,沈刻脚步一停,伸手拦了拦穿云:“算了。”
裴雪竹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在她屋顶上蹦跶,怕是今夜再难入睡了。
“左不过就是崔行衍的人,”
他轻哧一声,“偷鸡摸狗之辈。”
穿云:“……”
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然沈刻浑然不觉自己乃一丘之貉,还煞有其事地吩咐穿云,让他安排两个暗卫过来保护雪竹。
……
雪竹自睡梦中被一声落地闷响惊醒,披衣出屋时,院中只余一片静谧,那声响很清晰,她应并未听错。
她往中庭走了走,见西厢阶下落了块碎瓦片,心下一时犹疑。
抬头望,檐角未有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