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嘉很烦。虽她从前也总是如此心态,但今日,分外不一样。尤其是现在,她被五花大绑捆在厢房内的椅子上,周遭围着几个怒目圆睁的大汉,面前床榻旁是一脸焦急的老者,而床榻上是呼呼大睡的少年郎她就更烦。但,这份烦恼不但不能表露出来,她还得演。这不演,还不行。余幼嘉第二十八次操持着略微有些惊慌的声音,弱弱开口道:“我家酒里当真没有下毒。”“一样的酒,大家喝了都没事,就他一个人倒下,难道不能是他酒量不好吗?”“况且况且我家在崇安做生意,如果真下了毒难道还能跑的了不成?”“你们绑我这么久,我家里人会着急的”余幼嘉费心费力的劝说,但奈何,这言语在暴躁老者的耳朵里就成了一声响屁。老者怒喝道:“你还早就想跑?!”余幼嘉无话可说,瞪着死鱼眼继续生无可恋。或许,有些事情,本就是错的。比如她决定找此人卖葡萄酒。或者,她压根就不该决定走上这条予人‘甜味’的道路。又或许更早,她早早就应该离了狗屁崇安,远离什么劳什子马县令蒋掌柜,带着舅母和表哥远走高飞计策的前提是有用武之地,是遇见正常人。而她,这一路委实是没遇见过多少脑子灵清的正常人。谁能想得到那眉目明朗的少年郎是个不胜酒力的主儿,一口酒昏迷了将近三个时辰,谁能想到看着和善的老者原是个脾性十分暴躁的炮仗谁又能想到,原本好好的计划,连累她在此地被捆?余幼嘉满眼麻木,象征性又喊了几声救命,确定自己表露出挣扎与狼狈模样之后,低下头去,准备小睡一觉。管不了许多了。真的累,三个时辰和熬鹰都没啥区别,既然自己知道酒水无毒,演的无措惊慌也到位,现下休息应该也只会被人以为是晕倒罢余幼嘉放松阖上眼,正欲休息,耳边就又听到老者惊慌的声音:“少爷!您醒了!”“可有何处觉得不适?那卖酒女已被咱们抓了起来”呜呼哀哉!余幼嘉心中一声哀嚎,原先已经有些低下的头顺势一点,又抬了起来,重复絮叨:“我家酒”“酒酒!”少年郎回神的第一瞬,人都还没起来,闻言便赞不绝口了一声:“当真是好喝!”余幼嘉:“”老者:“”余幼嘉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只能盯着老者,一字一字的往外挤:“没毒”少年郎闻言诧异:“什么毒?”老者神情一紧,慌忙开始告罪:“少爷,老奴的过错,眼见您倒下,咱们自己的大夫来后您又久治不起,便以为这给您酒的卖酒女往酒水中下了毒”余幼嘉没忍住,又重复了一遍:“同一瓶酒,前面喝的人都没事——”身旁的大汉太多,余幼嘉到底是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咽了回去:“当然是因酒烈而醉。”说来说去,其实这根本就是个因酒量而生的误会。当然,也有可能与她原先考虑男子多喜烈酒,所以选了烈一点的葡萄酒让众人品尝有关。但,余幼嘉向来的观念就是少反思自己,多责怪他人。这事儿的根源自然就被余幼嘉落到了不胜酒力的少年郎头上。少年郎转动着因醉酒而迷糊的脑袋,瞪了一眼身旁老者:“树伯,你莫不是真的老了?”“您都在我身旁,怎会有人敢当面给我下毒,下了毒还能得了吗?”“况且我年幼时,不是喝过哦,你那时候还不在我身边。”余幼嘉闻言,只觉终于遇见个正常人,原本突突作痛的额角终于有了放松的痕迹:“对对对,我都解释过,可这老爷子非不听!”和这堆人纠缠的几个时辰,怕是她这辈子,不,两辈子加上都最头疼的时候了。无论说什么,都是一句‘你下毒’。和莽夫说话是什么下场,余幼嘉从前不知,但如今倒是知道了个一清二楚。少年郎也颇为不赞同的看着老者,老者被看得面皮颤抖,但是愣是硬撑住,没开口,也没朝余幼嘉这边瞧上一眼。大抵少年郎也知道老者的脾气,理了理衣角,从床上爬了起来,示意旁人给余幼嘉松了绑,又规规矩矩的作了个揖:“小娘子,这事儿原是咱们对不住你,我家树伯向来都是这个脾气,该是个误会”少年艰难措辞,想着如何在外赔礼平事,余光瞥见余幼嘉身旁挂着的酒瓶,突然眼睛一亮: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小娘子原意是卖酒,对吧?”“这酒我刚刚品过,一等一的润口清冽,虽然我只在极小时饮过一次米酿,却也知道你这该是天下一等。”有了主意,少年的神态也放松了些许,抬眸时眉眼间颇显少年意气:“既是好酒,我家中又刚好有一个喜藏好酒的父亲,我父亲又有不少需来往赠礼的好友”“不如我将你的酒都买下,你能早些归家,我回去也能刚巧借着你家酒送礼,如何?”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余幼嘉险些绷不住要直接喊出“好”字,但她生生忍住了激动,犹豫几息后方才开口道:“你们要多少酒?要哪种酒?”这话问的有意思,当即引起了少年的注意。少年疑惑问道:“这样好的酒难道还有很多吗?”甚至还有好几种?哪怕是他几乎不饮酒,却也知道,这样口味的酒该是不能遍地都有。原先见这小娘子的酒瓶如此精巧绝伦,他还以为都是一等一稀少的珍藏佳酿余幼嘉松了松因被捆许久而有些发僵的肩背:“一次酿造自然不可能只酿一点,咱们家的存货说多不多,说少却也有百来斤,足够喝上一阵。”“至于口味,是有两种,一种就是原先你喝的那种,另一种便是口味稍微清雅些的”余幼嘉想了想,填补道:“口味是差不多的,只有浓烈之别,后劲之差。只是第二种更适合酒量差的人,小童,或女子。”“口味好,多饮第二日也不头疼。”世人饮酒多爱烈酒。这也是余幼嘉为何一开始先掏出浓烈一些的酒的原因,只是现下,余幼嘉品出了些许别的眉目——这少年郎饮酒还惦记着父亲,若不是家中父亲强势,极有存在感,那便是家中和睦,所以方才念念不忘。若是如此,给父亲带酒,难道不给母亲带一些?余幼嘉如此想着,果然见少年郎的眼睛一亮:“还有女子能饮的酒?”余幼嘉颔首,众目睽睽之下,摸出另一瓶酒来,欲要斟酒,想了想,只斟了碗底薄薄一层:“这酒缓和些”少年胸有成竹的接过,喝下,而后——“少爷!”少年轰然再睡,老者失声喊叫,而余幼嘉,又一次目瞪口呆!!!这人,这人远不是不胜酒力那么简单而是人菜,瘾还大啊!!!:()酿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