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公子哥们,远的不说,就说顺王爷家的公子凤栖、靖武侯家的远志,还有解家的小儿子,哪个不都是玩玩闹闹的?这些个半大小子,正是爱玩的年纪,不放他们出去,他们还不把家给掀了?等到了加冠之后,长大成人了,绍儿自己就收心了,还用咱们做父母的多操心么?”
她怕拉来这些人还不够分量,安抚地看了刘绍一眼,作势又挑了个话头,“再说了,老爷年轻的时候……”
刘靖见妻子铁了心要回护儿子,沉重地叹了口气,将鞋穿好,平心静气地对刘绍说:“罢了,你去书房等我。”
刘绍看父亲火气收了,虽然不知道他叫自己过去是要说什么事情,但还是松了口气,对母亲咧嘴一乐,转身去到书房里。
刚摆弄了两下笔筒,刘靖就进来了。
“刚才问你,你还没说,你是不是又去找葛逻禄那小子了?”
刘绍一愣,知道父亲还不清楚自己和狄迈的事,所以也不慌张,点点头坦然道:“啊,是,一块打了会儿猎。”
刘靖在书桌前坐下,皱眉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不知怎么措辞。
刘绍见他如此,也是一愣,不知他要和自己说什么。
过了一阵子,刘靖才开口,“知道你和那小子玩得好,我之前就提醒过你几次,让你别和他走得太近,你都不当一回事,我也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你去。你平时怎么玩我不管你,但我现在要说的是大事,你再不听,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于你。”
刘绍见他说得严重,更加一头雾水。
刚才刘靖说了一句“国事日非”,他当时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会儿忽然想起来了。
听说近来北面不大太平,为了那边的事,朝廷上争来争去的,吵得很凶。不过刘靖在家中很少提及朝里的事,他也不爱多问,因此具体情况他倒不清楚。
左右天塌了也有个高的顶着,他又不是这里的人,抛头颅洒热血怎么也轮不到他。
“你以后别再找那小子玩了,”刘靖严肃道:“尤其这几天,最好门都别出,也别去找你那些个狐朋狗友胡闹……你这性子也该磨磨了,再过两年就要成人,还没个正形。”
刘绍愈发奇怪,“爹,是北面出什么事了么?”
刘靖看他一眼,并不多说。他越是不说,刘绍就越是好奇,可无论怎么软磨硬泡,他这老父亲都守口如瓶。问得多了,一个不耐,又怒斥道:“你这劲头,但凡拿出一点用在正事上面,想想怎么上报朝廷,下安黎庶,我也不会如此。可你如此纨绔,朝中大事,我敢和你透露半个字么?”
他这样一说,刘绍自己也觉理亏,摸摸鼻子,替自己找补道:“爹,人家王安石都官居宰相了,不也酸溜溜地说什么‘愿为五陵轻薄儿’,‘斗鸡走犬过一生’么?说不定他见了我,反而还挺羡慕呢。现在天下太平的,也用不到我什么,再说朝中那么多股肱大臣,也不少儿子一个。”
“呵!‘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刘靖冷笑一下,不知想到什么,眉头一皱,现出几分忧虑之色,片刻后回过神来,看着儿子摇了摇头,低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软蛋!”
刘绍呵呵一笑,知道父亲骂到这一句时,他这顿骂就算挨完了,恭恭敬敬地请了个安,推门回屋去了。
他洗漱完躺在床上,想着北面可能出了什么大事,但信息太少,一时也猜不太到,只隐隐感觉似乎会对狄迈不利,无头苍蝇般地猜了一会儿,索性放弃,身子一翻,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因为吃得太多,心里又揣着事,这觉睡得不熟,不知怎么想起了上辈子的事。
说来他上辈子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好歹也不愁吃穿,因为刚刚毕业,没背房贷车贷,每月赚多少花多少,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只可惜……
他为了赶项目,007了整三个月无休,好容易项目眼看要结了,忽然横空飞来一口大锅。领导如临大敌,忙说我有上将刘三刀,三刀之内定能把锅甩了出去,于是就找到了刘绍。
刘绍身为码农之耻,平生从不穿格子衬衫,头发茂密,口才也好,每周的甩锅大会,身上都寄托着全部门父老乡亲们的殷殷期望。
这一天他也不负众望,在会议室中意气风发,舌战群儒,经过三个半点的激烈扯皮,成功地把一口又黑又亮的大锅给稳稳甩开。
散会之后,部门副总两眼含着泪花,激动地拉过他的手,看样正要和他结为八拜之交——
结果刘绍胸口一紧,眼前一黑,咚地一声,一头砸在了桌子上。
再醒来时,就到了这边。
刘绍扯过被子,翻了个身。无所谓了,反正这辈子天大的事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