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迈“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黑暗中也看不清楚神色如何。
刘绍见哄不好他,顿了一顿,随后拉长了声音道:“啊——好疼啊——”
狄迈从床上半撑起来,问:“怎么办?我去找太医来?是哪里,腿上么?”
刘绍不答,哼哼两声,只道:“你过来。”
狄迈见他不肯说,咬一咬牙,虽然不知道他的用意,却也凑近过去,问:“怎么了?”
结果刘绍道:“你亲亲我。两天没亲热过了,你都不想我,也太薄情了。”
狄迈不动。
“哎!”刘绍叹一口气,下意识抬了抬手,随后吃痛,赶紧又放下来,悲伤道:“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啊……”
这诗十分浅显,狄迈倒是听懂了,闻言摇摇头,一只手轻轻按在刘绍胸前,把握着距离,以免碰到他手臂,然后俯下身去,摸索到他的唇,短促地吻了一下,又很快支起身来,同他分开,“吻你会疼得好点吗?”
“不会。”刘绍呵呵一笑,“你嘴里又没麻沸散,亲人一下还能止疼么?”
狄迈轻叹一声,摸了摸他的头发,又要退回到旁边去,刘绍又道:“但我乐意让你亲呗。”
狄迈原本要重新躺下,闻言忽地顿住动作,喉咙里面发出轻轻一响,随后就再没动静。
他就着这个半支在床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待了许久,随后摸到刘绍的手,轻轻握住了,忽然开口,“我……”
说完这个字,他又沉默半晌,没了下文。
他话说一半,极没素质,让人难受至极。刘绍侧耳听了一阵,只听到衣料轻轻的摩擦声,是狄迈又躺回去,侧身面对着他。
又过一阵,就在他忍不住要开口发问的时候,狄迈终于又低声道:“我有些怕。”
刘绍微微张嘴,没有马上应声。狄迈稍稍使力,在他左手上捏捏,又道:“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敢呢?”
刘绍摸他的手冰凉凉的,一时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还在发热的缘故,也捏了捏他的手,却不做声。
狄迈问:“累了么?”
刘绍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赵耳说的那番话。”
这时外面天还未亮起,屋中又只在远处遥遥点了一盏灯,他看不清狄迈的表情,却听着他呼吸声忽然急促起来。
过了好一阵,狄迈方才出声,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你身上的伤……都是狄申的人弄的,对么?”
“嗯。”刘绍应道,“赵耳就是前些日子我遇到的那个刺客。铁生是吴宗义的亲兵,他们以为我被拘禁,所以才来救我出去。”
“我和他们说通了之后,他们也没有强要留我。我正要回来,没想到半道上遇到了狄申的人,被他们认出来,这才惹了一身的麻烦。他们为了救我,已折了十来个人,只剩下他们两个,不知道这一路能不能平安回去呢。”
他说完,良久叹了口气,“我行事遮掩,才有此事。要是当初大大方方当了男宠——”
狄迈偏过头,把脸贴在枕头上面,闷声打断,“那他们就不是救你,而是杀你了!”
刘绍默然,过一阵道:“总之现在已经没事了。”
当时他听见赵耳最后那番话,心中霍然一惊,即刻想到:狄迈杀人灭国,岂是摘了顶摄政王的帽子就能洗脱干净的?
至于他——他身为雍人、身为当日北拒胡虏的宣大总督,兜兜转转,又与狄迈重新纠缠到一块,将昔日浴血同袍全然抛在身后,再不回顾……
他从不信什么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之事,可瞧着自己浑身是伤、血流遍体、几次险些丧命于夏人之手,竟然生出一个念头——我自欺欺人,今日果有此报!
但他既然已经脱险,便不再多想此事。他决心已定,他与狄迈,只要活着一日,便已势必不会再分开,既然如此,那也无需东想西想,自寻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