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局整顿得极快,转眼间,便到了薛召容登基大典之日。
这一日,春风和煦,金乌高悬。天光未亮,薛召容便由宫人服侍着换上十二章纹衮服。他立于铜镜前,望着镜中一身龙袍的自己,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郁色。
指尖抚过腕间沈支
言送的佛珠手串,心头蓦地涌起万千酸楚。他从未想过,真正登上九五之尊之位时,最想看见的那个人,竟不在身边。
曾经他暗暗发誓,定要挣个海晏河清的天下,许沈支言一世安稳,再不教前世断头的悲剧重演。
他殚精竭虑,拼命争取,终是走到了今日。
可命运弄人,他扭转了乾坤,却丢了最爱的人。
殿外礼乐渐起,侍从轻声催促。他仍怔立在镜前,直到更漏声声催逼,才惊觉眼角早已洇湿了一片。抬手拭去水痕,那双眼却仍红得很。
九重钟鸣,百官倏然跪伏。丹陛两侧金吾卫执戟而立,鎏金甲胄映着初升的朝阳。
三十六名礼官齐诵祝词,声浪震得檐角铜铃簌簌颤动。
通天御道,薛召容一步一步往上走,所经之处,蟠龙金砖上倒映出流云般的衣摆,似有真龙游弋其间。
“万岁!”
山呼声惊起栖在鸱吻上的白鹤。待他踏上最后一级玉阶时,东方恰好云破日出,万丈金光泼在九龙金匾上,将“建极绥猷”四个大字烙进所有人的眼底。
礼乐骤变,太常寺钟磬齐鸣。十二面夔龙鼓沉沉击响,声震九霄。
薛召容于御座前站立,丹墀下,三公九卿行三跪九叩大礼。
“授玺!”
掌印太监手捧紫檀龙匣膝行而前,匣中传国玉玺莹润生光。
薛召容接过玉玺,望着殿下朝臣,只觉手中拿的并非一方物件,而是这沉重的江山。
自儿时起,他好像从未想过有一日,登上这至高之位做一个皇帝。前世满门抄斩的结局让他认清了很多现实,也让他深知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护住身边的人。
可如今,他也明白了,至高无上的权势,并非能够护得了所有。
登基大典过后,他便终日埋首于御书房中。朱笔在奏折上勾画不停,烛火常常燃至天明。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抚平战火留下的疮痍,将这个新生的王朝更名为“昌国”,祈愿四海升平,永绝兵戈之祸。
可越是伏案劳形,心头那团郁结之气便越是沉重。纵使以朝政麻痹自己,那份蚀骨之痛仍如影随形。
每日都有数批探马入宫禀报搜寻进展。起初他总怀着希冀急召来人,渐渐地,竟生出几分怯意。
他怕听不到消息,更怕听到的是噩耗。
转眼一月有余,朝局已渐趋安稳。沈贵临荣盛太师印信之位,沈家三位公子分任吏部侍郎、礼部郎中与户部主事。
原礼部尚书阮大人也晋为太傅,位列三公。
江砚深则获封镇魂大将军,赐“护国佑民”金匾。
江义沅更被破格册封为骁勇大将军,成为历代以来首位女将军。
萨木,获封战时最高殊荣,暂留京城,官职待定。
交战之时,若非这几家勠力同心,这江山未必能打下来,故土更难以收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