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佯装着没听见沈栖归的话,她伸头朝前头望了望:“这是到哪了?”
“刚路过繁华街,还有一会就到了吧。”沈栖归随口回了句,随后便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车夫将黄包车拉到新顺街的借口,他停了车,握着车把喘着粗气地问道:“两位女士,我在这停好不啦?”
“停这就好,谢谢你。”沈栖归往新顺街里头看了看,回了话。
灵均一脸震惊地望着沈栖归,她又不知道自己家的具体位置,让车夫停在这里,不会是为了刚才枕她睡觉的事故意整自己呢吧。
她瞥了一眼车夫,凑到沈栖归的耳旁小声道:“从这走到我家要十分钟呢!”
车夫说了句:“我停车了啊。”随后缓缓地放下了车把。
灵均本以为沈栖归多少会理自己一句,谁成想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瞧不见的浮灰,从钱袋里掏了枚大洋递给了车夫。
人力车在白城是民间最主要的出行方式,白城的车夫数量并不算少,一趟下来收费也不会超过十五块新元。
一块大洋的价钱差不多是一百五十块新元。一百五十块新元能买一辆像样的黄包车了。
“我找下钱……”车夫接过了钱正找零钱。
沈栖归摆了摆手道:“不用找了,多的算你小费。”她利落下了车,见灵均还坐在车上磨蹭,横眉一蹙催促道,“快点,这都几点了。你明天不上班,我还得开店呢。”
耳边传来车夫愉悦的道谢声,灵均的面色当即沉了沉。
对,你明天还要开店。今儿出手这么阔绰,一趟黄包车一给就是一块大洋。合着花的不是你自己的钱,就是不心疼呗。
灵均心里暗自腹诽,嘴上却不敢真说出来。她动作缓慢地下车,半垂着眉眼,再抬眼时满眼透亮闪着精光。
两人下了车,车夫便没做多停留,他还得赶着时间,说不准还能再跑一单生意。
沈栖归顺着街边走了两步,身后除去黄包车的“辘辘”声,便再没了声响,她心里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回头望去,见灵均踯躅原地,她呼吸一滞。
“沈医生,我疼……”灵均眨着眼直直地望着沈栖归,故技重施地伸出自己的右手。
她总得从沈栖归那讨点利息回来,否则这一会的四千五百块大洋,岂不是让人她觉着太好敲诈了。
果不其然,沈栖归冷眼瞪着自己,却又没办法似的走了回来牵起自己的手。灵均步伐略有轻快,她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招数不在新,好用就行。
新顺街上没瞧见一家商户,只有一个一眼看不尽全貌的大庄园。街边的路灯走几步就能见到一个,新顺街的路灯多是暖黄色的,直视过去也不会觉着眼疼。
路灯下的两道人影拉得很长,两个影子的手掌交叠在一起,透着些说不明的暧昧。
贝家的大门常年无间断地都有人守着,看门的人瞧见了灵均,连忙给灵均开了一道供人走的门。
“少姥,您回来了。”
“嗯。”灵均点了点头,她见看门的人瞥了她身侧的沈栖归好几眼,解释道,“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沈医生。”
“沈医生。”看门的人打了个招呼。
灵均往门里走了两步,掌心里的人立在原地,她被一股劲拉着没法再往里走。她不解地回头,沈栖归站在门口,牵着的手愈发用力。
“我就不进去了,明天还要开店,送你回到家我也就放心了。”沈栖归晦暗不明地盯着灵均,唇角扬着一丝笑意。
言下之意便是,让她差人把钱拿出来。灵均知道她那不是真的在笑,只是演给外人看的客套。
拉着她的手那么用力,真是生怕她言而无信。
怎么,她像是那种赖账不给的人吗!
“小李。”灵均朝着守门的人喊了一声,“你去家里找玉梅,叫她拿四千五百块大洋过来,我要好好感谢沈医生的救命之恩。”她将救命之恩四个字咬得很重,脸上带着笑意,一点也看不出被强迫的意味。
“欸。”看门的小李轻应一声,他转头喊了另一个人来替自己,脚不停地往宅子里去了。
等待的过程有些漫长,贝家的门口设了一出安保亭,里头点着光亮,将这望不见繁星的夜空悄然照亮。
夜里的晚风还是有些凉意的,灵均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病号服,不免打了个寒颤。她垂眸看着两人紧握着的手,嘴角扯了扯。
她试图从沈栖归的手中夺回自己的手,然而徒劳无功,手都挣红了,却丝毫没有松动。
“沈医生,我不会跑的,我还受着伤呢。”
沈栖归闻言只是淡淡地撇了她一眼,目不斜视地望着大宅的方向回道:“你要是老实,我也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