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医生抬头便看见三个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耳边又是无理取闹的声音,她干脆地盖起钢笔起身道:“她麻药药效还没过,估计还要再吵一会。我去拿药。”
说罢她也不管那三人是什么眼神,转身朝走廊里的病房去。
灵均躺在床上喊了两嗓子,又没甚力气地消停了会。腹部受伤的地方凉凉的,一点也感觉不到痛意。
她巴巴地望着门口,不满地嘟囔了句:“坏女人,大骗子!”
“我要是坏女人,你现在就不在这了。”沈医生站在门口无情地怼了回去,她鼻息轻洒,又说了句,“吃什么糖?”
这个房间里的消毒水味太浓,灵均心心念念着吃糖,朝着沈医生说话的方向问:“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沈医生抬手看了眼手表道:“看情况,病人不多的话一般九点关门。”
“那我们晚上回你家睡吗?”灵均觉得自己说的一点也没问题,不然医生怎么照顾自己呢?
沈医生知道她麻药劲没过,也不同她冒犯的话计较。她又想着前面还有个要吊水的病人,缓了缓声道:“睡会吧。”她话音柔和,眼里却没什么柔情,放在一起的画面很有割裂感。
灵均身处昏暗之中,自是看不见医生的表情,她暗自得意地哼了一小声,听话地闭上了眼。
沈医生可不管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拉着脸去药房拿吊瓶,心想着这人真是麻烦,她就不该一时心软放这人进来。
这之后灵均真的睡着了,直到房顶的灯再次被打开,她听到医生喊她的声音。
“醒一醒,我买了小米粥。”沈医生拎着两碗小米粥,随手从旁边拿了个小桌子放到上面。
灵均睁开眼望着天花板缓了缓,思绪渐渐清晰,她吃痛地倒吸了口气,腹部火辣辣的疼。
沈医生瞥了她一眼,一面支小桌子一面问道:“叫什么名字?”
“灵均……贝灵均。”灵均艰难地撑起身子,靠坐在病床上。她瞥见医生拿了个枕头来,往她背后垫。她配合地身体前倾,又牵扯到伤口猛地倒吸了口气,“嘶……谢……谢谢。”
灵均想起自己是有一副眼镜的,她转头看了看床头柜,又茫然地看向沈医生。
沈医生把桌子架到病床上,她又侧目打量了番灵均,见她望着自己,她似有些疑惑:“我姓沈。”
“沈医生,我的眼镜……”灵均有些不好意思去看沈医生,目光盯着桌上的小米粥一动不动。
“你的眼镜碎了。”沈医生走到病床另一侧挂着吊瓶的地方,她看了眼吊瓶,里头还剩下四分之一没吊完,她捏起输液管调快了些流速道,“你的东西我都放在旁边的柜子里。”
“谢谢。”灵均握着桌上的小米粥发呆,手心里传来阵阵暖意。
她刚想着沈医生的脾气还满温和的,不像传闻里的古怪,又听见沈医生拿起床头柜上的塑料夹板边写边说。
“我处理这种东西的费用不便宜,一千大洋。你什么时候给?”
黑医!取个子弹收一千大洋!我收回那句话。灵均转头看向医生,她舔了舔唇角:“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钱……”
“我这从不赊账。”沈医生神色莫测地盯着灵均的手道,“不行你拿手抵债吧,我这苯唑西林钠也不便宜。”她认真地端详一番,似乎在考虑事情的可行性。
灵均瞪大了双眼,她有些慌了神,生怕这沈医生真要这么做。她连忙道:“我应该带了钱的,等我能下床了马上回家取给你。”
灵均是不缺钱的,她的家族在白城赫赫有名,做的是轮船生意。她的母亲是陆司商行宋智民的姐姐,十年前听说海难过世了。父亲是海上霸主贝业成,在白城人人都尊称一声“贝勒爷”。
沈医生离她有些距离,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冷声道,“我数过了,你一共带了五百八十三块。”
不是,这医生!灵均有些不敢置信,她居然翻了自己的口袋。她很难不信,要是自己身上没带钱,恐怕沈医生早给自己扔外头了,还做什么手术!
“我已经很人道了,都没找你要精神损失费。”沈医生神色淡淡,她瞧着灵均什么也记不得的模样,不介意帮她回忆一下刚才的事,“你三小时前麻药劲还没过的时候,肢体与言语双重骚扰我。”
啊?
灵均听着沈医生嘴里讲出的话,不断地刷新着自己的三观。她语塞一阵,开口驳道:“你怎么不讲道理,乱说话我是要告你诽谤的!”
“我有个病人正好明天还要来挂水,不信的话你大可问一下。”沈医生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催促道,“再不吃粥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