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只是个教书匠的女儿,在东宫时二人一样都是侍妾,如今又同在嫔位。
但杨美人对她就客气多了,带着疑惑地回喊了一声:“薛嫔姐姐?”
薛嫔温柔笑道:“你虽得圣心,又是新近获宠,难免满心满眼皆是陛下,但也不可以随意议论天子,尤其还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娘娘不治你的罪已是宽慈。”
在这宫中,有时候开口并不单为口舌之快,更有可能立场使然。
可薛嫔这话叫人怎么也分断不清,她到底是为皇后刚才的出言叫停,冠上一个堂皇而宽严得体的理由;还是向着杨美人,在预防着有心人拿杨美人的言论做文章。
又或者,她只是想做个和事的老好人?
不管如何,皇后面子被抬高了,就听得舒了几分心。杨美人也得了台阶可以顺着下坡,冲她甜甜一笑:“知道啦,姐姐教训的是!”
“妾给皇后娘娘赔罪了。”
杨美人眉眼弯弯,笑貌毫不作伪。反正经此一遭,旁人都会发现她虽初涉宫闱,却是个实打实的硬茬,再加上她的家世和帝宠,总不会什么小鱼小虾都凑上来想讨她的晦气。
说不定心思幽深些的妃子,还会嘲笑她年轻气盛,沉不住气,从而对她少上几分警惕和针对。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晨会再没起什么风波,只有太后身边的连嬷嬷来了一趟,说是要将端午的小宴教给新秀们操办,有主动请缨的,可去紫泉殿寻太后自荐其名。
散了场,杨美人想找薛嫔道声谢、交个好。
她不是不通好赖的人,如果没有薛嫔,她还要另想法子收场,她本就没打着挑衅皇后的念头,没有哪个低位妃子会想不开地同皇后作对。
可杨美人逡巡四顾,直到走出凤藻宫,也没在人群中看到薛嫔的身影。
她叫住凤藻宫外正不知欲往何处去的宫人:“喂!”
宫人回身行礼,转过来的虽是垂眉低脸的姿态,却依稀可见清霜皎雪般的容光。
杨美人红了红脸,眼中尽是惊艳之色,走近时声音便也放得很柔:“我问你,你可有看见薛嫔?”
青簪是要领人去内侍省,回话道:“奴婢不曾看见。”
杨美人有些失望地摆手,让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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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皇帝也下了朝,回到太极殿,今日朝会并不轮到御前大监徐得鹿伴驾,他打点好太极殿内的一干琐事,就翘足企首地等在殿门口。
萧放见人这殷勤的热络劲,就知道他差事该是办成了,且办的不错。
“东西拿来了?”
徐得鹿堆着笑回话:“内苑各宫现籍宫人名簿都已放在您桌上,按进宫年份分好了。还有您让奴才散布的消息,昨儿估摸着就差不多了,今日又添了把火,保管满宫都已经知道,紫泉殿人人都在圣驾面前露了脸儿得了赏了。不过奴才还是不懂,您这是为什么啊?”
见皇帝并不欲多说,徐得鹿又看向那摞足有一指竖起来那么高的名册,问:“陛下是要查什么,不若奴才几个帮您一起翻翻?”
到这会儿他也算看出来了,紫泉殿也好,内苑宫人名簿也好,皇帝摆明了就是想要查某个人,只是他不好明着问。
“不急。”萧放转了圈手上的兽骨扳指,无声勾笑。
大海捞针终为下下策,既然她要藏,他何妨陪人玩玩这种幼稚把戏。
至于在紫泉殿犒赏阖殿的消息,自是他故意放出去的。
他要找的人如此机敏狡黠,想必不会不懂他何以大兴阵仗。
她一定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擒拿一个谎报家门的骗子。此时怕已坐立不安,茶饭不思了吧?
倒是期待她能藏好点,藏久一点。
毕竟这阖宫上下,俱为天子囊中所有之物。
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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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杨美人离开了凤藻宫,依旧不死心,特地向薛嫔的群玉殿方向走,不惜兜个大圈子再回宫,一路上却也没见着人。
不免同小桃犯起了嘀咕:“薛嫔脚程竟这般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