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真是什么呢?饶是华清渡伶牙俐齿,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来。
琼芥眨眨眼,“你们一个病人,一个有孕,都安静些好。”
但则蓝哪里像一个孕妇呢,分明是活泼好动得如三岁顽童,或许她真能做到马背上生子。华清渡看着则蓝的背影,奇怪道:“我怎么觉得她跟条褪了皮儿的蛇一样。”
他这形容虽贴切,到底有点儿不好听,但是琼芥听不出来,深以为然地说:“我也觉得则蓝夫人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她在府内的时候总带着假面,虽然端庄持重,但是毫无生气,十分干枯。如今出了城,被风沙一吹,倒像是喝饱了水的植物,每一根枝叶都饱满丰盈起来。
“不过,这样也不错,”华清渡吝啬地扯了扯嘴角,“省得她整天挂着张纸糊的假笑脸,看着让人慎得慌。”
这下,就算琼芥再迟钝,也听得出难听了,他警惕地看着前面疾驰的女人,生怕风不留神,让她听见了,一个猛回头,不顾自己身体也不顾别人身体地给华清渡一顿胖揍。
到了晚上,每位城民只能分到巴掌大小的一点干粮,合着碱水吃下去,华清渡把自己的一份掰成块儿,塞进旁边的小孩子们口里,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不认识他,咧着小嘴笑,就着他的手吃下去,甜甜道:“谢谢哥哥!”
“什么哥哥呀,”小女孩的父亲抱歉地笑,“这是少主,”对小女孩道,“你说,拜见少主。”
“叫什么都是一样的,”华清渡揉揉她的头发,微笑道,“不用谢啊,小妹妹。”
最后,女娃还是不熟练地说,“拜见少主哥哥。”华清渡嘱咐了她父亲几句,男人感激地谢过,这时琼芥自远处回来,打量了华清渡一番,问:“你的干粮呢?”
原来是来查岗,华清渡摊手,“已经吃完了。”琼芥眼力极好,又锚定了般瞄准了这里,自然将刚刚的场面看得一清二楚。他蹲下,将被水泡得半软的干粮贴在华清渡嘴边上,“你不能不吃东西,不许嫌难吃。”
合着这人觉得,自己不吃那块干粮,是因为嫌难吃?华清渡稍稍无语,朝琼芥举手抗议,琼芥侧头道,“知道你记挂着他们,但也知道你是小孩子脾气。”
他怼得急,华清渡无处躲避,只能就着琼芥的假手吃了,调笑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像……”
“老妈子吗?”琼芥自觉想起则蓝夫人之前的话,接口道,“不少呢,说过好几次了。你乖乖吃饭,好好养伤,早点康复,多听我的话,不要再无厘头闹脾气,我自然就不用当老妈子了。”
华清渡心说,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但看琼芥一本正经、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没追究下去。他吃掉一些干粮,看着琼芥在他旁边进食,略有忧心道,“粮草不很充足,长此以往,大家要挨饿的。”
话音刚落,只听人群里发出小声的尖叫,伴随着兴奋的窃窃私语,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华清渡闻声,想要起来看看是什么引发了躁动,但他重伤未愈,难免吃力,又坐了回去。琼芥悄然站起,向目光集中方向望。
只见黑暗之中,是一团团浮在半空之中的幽绿色火焰,水滴形状,琼芥看了一眼,最少又四十朵,也就是二十匹,他贴着华清渡坐下,告诉他,“是荒原狼。”
闻言,华清渡眼睛一亮,“来得好。”
旁人看到狼群,反应自然是惊慌失措,担心今日就会命丧于此。但是当野狼和绝境之人相遇之时呢?那要看看,谁更饿。
护卫在外圈的风息军已经将手按在了刀刃上,只等命令。华清渡碧绿的眼珠在微光下反射着惊人的光彩,看上去比荒原狼更像饿狼,粲然一笑,吩咐琼芥道,“去吧,给大家打顿肉吃。”
荒野狼预计错了对手,这是足万人的巨物,可不是一叠小菜,想要贪婪吞下,是不可能的。琼芥的手骨伸直,一片亮银颜色,向前一招,“动。”
风息军依令而起,训练有素地冲向狼群。那些狼或许也未见过如此积极的对手,一时发懵,顷刻之间,空气中已然炸开兽血。
琼芥瞥见那匹头狼高大健壮,看上去英勇无比,一时技痒,亲自下了场。他最近发现斩岳枪和大荒八式在脚法上似有异曲同工之处,因而正在着意磨练。他直视头狼的眼睛,心里道,我不会动刀,更不会用手,你出招吧。
头狼愤怒于有人挑战他的权威,仰天长啸一声,利爪一扑,朝着琼芥前胸位置直去,琼芥轻巧地像片鬼影,侧身躲过,左腿厉劈而下,狠砸在头狼的脊柱上。兽类骨骼坚硬,但头狼依然痛得一声长嚎,它不甘示弱,压稳底盘,神龙摆尾,利齿闪着寒光,向可恶的人类扑杀而去。
只是当它腾空之时,才猝然发现,它的对手正一派闲适,双手抱胸地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