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芥知道他又没什么正经,没好气地问他“什么有意思的”,华清渡把鸟举到琼芥脸前,和他照了对脸,那鹦鹉睁着豆豆眼,突然开始大叫:
“宝贝儿真俊!”
“宝贝儿真俊!”
琼芥一口茶没收住,喷了出来,给那鹦鹉洗了个头。鹦鹉叫了声“讨厌”,尖叫着腾空飞起,上蹿下跳,它这么一闹不要紧,把华清渡养的一堆动物都引逗了出来,什么猫儿狗儿王八小貂,竟然还有一只癞蛤蟆,从水缸里蹦出来,在地毯上乱跳。
一时间“百家争鸣”,屋里热闹得如同百兽园。两人只好牵狗扑猫拉猴儿抓貂,一派鸡飞狗跳。
华清渡别的方面不学无术,调教玩物倒是一把好手。他曾经叫自己的鹦鹉训练其他鹦鹉说话,如此一教一,一教十,硬生生组了个鹦鹉戏班子,“威震”风息城花鸟界。后来,他又弄了只会跳舞的猫,在城主寿诞上献宝,猫咪眼神魅惑,动作风骚,成了精一样,从此之后,众人送了他个名号,叫“玩乐状元”。
琼芥狠狠把趴在他脖子上的“亲吻犬”塞回华清渡怀里,飞奔到院子里,把脸按进水盆,一直到那狗儿的涎水都洗净了才抬头。
一乜眼,他看到华清渡披着雪白的貂裘,站在门边望着他笑,气得琼芥想拔了他那两颗齐整的门牙。琼芥道:“你但凡把玩的精力放一点儿在学文练武上,也不至于是今天这样。”
华清渡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练啊,现在就练。”
琼芥抬头看太阳有没有从西边出来,“你真的要练武功?”
一阵窸窣,华清渡脱了大氅套好靴袜,跳进院里,招手示意他过来,“阿荆教我。”
虽然半信半疑,琼芥还是走了过去,说不定这人是浪子回头了呢?他先从最简单的教起,如何扎马步,如何出拳之类的,华清渡开始的时候还算认真,但半柱香后,他又开始作妖了。
一会儿是“阿荆我累了”,一会儿是“练了这么久我们休息一阵儿”,一会儿是“我要如厕”,直气得琼师父两眼发黑,他终于明白,府里的沈师爷为什么指着天对着地,说“就算我被赶出去,饿死在大街上,被狗吃了,也不要再教少爷这个混小子”,也太气人了!
“哼,你自己玩吧!”
琼芥提腿就走,华清渡又装出一副好好扎马步的样子,可惜已经没人理他。琼芥走到门口,只听身后人喝到:“阿荆,你等等!”
一枝红梅探出,在他鼻尖俏皮地点了一下。他一侧身,和华清渡碰了个对脸。那双碧眼一眨,亮得如这新雪过后的澄明天色。
他一瞬间有些晃神,想起《风息杂谈》上曾讲,华清渡是“芙蓉如面玉如骨,姿容胜雪,无双公子”。
虽然这《杂谈》是城内小报,不排除有华清渡给它塞钱的可能,但……
红梅枝在指尖一转,华清渡使得是一套枪法,全身气力都集中于枝头一点,十足锐利。琼芥从未见过这样招式,或许不能称之为“招式”了,它浑然于这片天地,和晴空朗日,戈滩沙丘融为一体,带着种坚韧的,近乎盲目的信念。
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仿佛只要脚踩着这片土地,他就是不可战胜的。
华清渡在他眼里前亮了亮架势,但无论枪法再怎么纯熟,气息内功也是半分没有。琼芥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的身影,留心记着他的每一式,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十招之后,华清渡将梅枝一收,叫了琼芥好几声,他才回魂,愣愣地看着华清渡:“这是什么武功?”
华清渡将梅枝往琼芥怀里一塞,“家传武功,斩岳枪法。”
二十多年前,流沙坡一役中,华舜以一支斩岳枪力克戎国五大高手,名震天下。但时过境迁,二十年风云变化,华舜不再亲自出手,“斩岳枪”的威名也不似从前。
琼芥心情复杂地看着华清渡,“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没有任何内功,却能将枪法使成这样,足见天赋之高。无论是先天悟性、躯体素质,还是家学渊源,都是旁人一辈子也追赶不上的。
若是不好好利用,真叫个暴殄天物。
华清渡大笑了几声,向后一退,靠着梅桩坐下,朗声道:“是个好苗子又怎样,不是又怎么样,左右我爹爹至少能再撑个四五十年,学什么武功?让自己那么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