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椟不是蠢人,只是总在陶珑的事上钻牛角尖,到头来也想不明白自己错在哪。
如今被陶瑛一点拨,他如醍醐灌顶,脑子都清明了似的,重新审视起自己与陶珑的关系。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发现,陶珑似乎从来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是了,之前梁椟看得分明,自己不在的几年里,陶珑独自一人也过得很好。她身边不乏能人,真要论起“保护”,以宋方为首的护卫们恐怕比他更称职;要说商场上的阴私谋算,那更用不上梁椟操心,陶珑只有叫别人吃亏的份儿,哪里能叫人算计?
过往桩桩件件算来,梁椟似乎才是那个一直跟在陶珑身后,怎么都追不上她,还想要捉住她一点衣摆的人。
偏偏梁椟从前半点不自知,总以为自己作为夫君,自是应当要将陶珑好好护起来,不叫她受一点风雨……
可结果呢?
陶珑自己就能抗下一切,梁椟的所作所为,似乎反倒为她带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梁椟吐出一声叹息,胸口再度隐隐作痛。
与以往不同,而今,这种痛苦却叫他思绪格外明晰,一点点剖开过往种种,逐丝逐缕分析起是非对错。
……要说“对错”,似乎也不至于,只是毫无疑问,陶珑从未因他的“保护”而高兴过。
他苦笑一声,垂下了眼。
陶珑也没想到,梁椟这人好容易才把嘴巴闭上,正常了一段时间,今天竟又冒出来给自己添堵!
她恨得牙根痒痒,真想直接把人抓来打一顿。
可此人已经只剩小半条命了,动起手来,万一把人打死怎么办。
……算了,和他计较什么。
横竖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梁椟若当真想死,就由着他去。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自己何必上赶着操这个闲心。
回到自己房里,陶珑猛灌半杯凉水,将心里的无名火压下去。
雯芳不在,眼下自己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但这丫头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再这样大脑空空地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什么都不用想。
之后去南海找外祖父他们,陶珑没打算叫雯芳继续跟着自己。
一则是因为舟车劳顿,雯芳又不爱锻炼,去年奔波了一年,今年总该叫她好好歇会儿,别再累倒;二则……陶珑考虑过,是否要等日后雯芳熟练管账后,将金陵的事务统统交给她处理。
——换言之,就是叫雯芳来做福记的东家。
届时,自己做股东,每年从福记拿一点分红,剩下的全由雯芳自己处置,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倚仗。
雯芳约莫也是猜到了些陶珑的心思,开始去找孙旺学习的时候还时不时抱怨,这段时间安分许多,回到家吃完饭几乎倒头就睡,看得出来是累狠了。
陶珑想,自己是没法永远护着她的。
之后,雯芳如果有相中的男子,入赘也行,嫁过去也行;若是没有,给她立女户也不是什么难事。
唯一的问题就是怕她不愿意。
可如今是孙家遭了殃,焉知日后不会由陶家落难的一天?若真到了那个时候,雯芳还和她牵连一起,又该如何自处?
退一万步说,就当雯芳也能像不久前的自己一样,做个能在外奔走的人也好。
陶珑琢磨着,找个机会将其中利害一一给雯芳讲清楚、说明白,她或许就会答应。要还是不乐意——那就算了。
她哪能把人逼出去呢?
下了决定,陶珑心里明快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