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竺看着童贯的神色,知道自己说对了。
从李纲告诉她的信息来看,这史书上的几大奸臣虽说互相勾结、沆瀣一气,但也并非就是铁板一块,毫无嫌隙。
不同的人凑在一起,利益纷争自是难免,这几大奸臣的所求亦各有不同,自然相互之间有龃龉。就拿童贯和蔡京来说,二人自赵登基之初便狼狈为奸,然蔡京数度罢相,背后焉知无童贯暗中操弄之功。
如今,以童贯的地位,能阻其成事者,无非就是蔡京了。原因很简单,当下二人势力尚且算得上平衡,一旦联金伐辽功成,燕云十六州复归版图,童贯之功业必将远超于他,蔡京焉能容此?
但是郁竺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是找到童贯,向他显摆自己能洞察他的想法。
于是,不等童贯有所回应,郁竺便继续道:“但下官以为,旁人的阻碍并非此事至难之处,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功业,于帝王而言,其诱惑之大,就像磁石之于铁屑。下官愿伺机进言,尽早说动官家,只要官家首肯,余者诸般阻碍皆可等闲视
之。”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随后加重了语气:“但此事真正棘手之处,另有关节。”
另有关节?
童贯微微一愣。
伐辽这个念头,他早在收复河湟后就萌生了。自真宗朝就流传着“欲破辽国、先平西夏”的说法,但是在他看来,辽是祸根,为何不径直对辽国施为,一劳永逸?
故而他早早的就开始着手筹备,打探辽国虚实了。只是他相当谨慎,政和元年遇到马植后,他当时就心动了,但是硬生生又压制了四年,直到政和五年,才引马植觐见官家。
因为经过多年的准备,他知道此刻时机已经成熟了,辽国现在确实衰颓不堪。
于这件事上,他已经深思熟虑了近十年,还能有什么关节自己没想到的?
郁竺看童贯的神色,心下了然??军队虚籍的事情,大家可能都略知一二,但是没有人会大张旗鼓地做个清查统计,对于这些情况最清楚的枢密院的各房官员,又相互包庇,以至于上至朝堂,下至军旅,所有人皆盲目地认为即便大宋兵力有所
亏空,打个仅有万把人军队的女真还不是轻轻松松。
还是那句话??没数。
既然童贯没数,郁竺也就不再和他迂回了,直接道:“童大人,若此计功成,尽收燕云十六州,我们要面对的就不是这个安享百年和平的辽国,而是一个新兴的金国。金国鲸吞辽国残余之力后,大人以为其是否会对我大宋觊觎垂涎?倘若如此,
我等凭何御敌?"
“若大人觉此事尚远,我们就说一些的。一旦联盟结成,我们无非就是和金两面夹击辽国,彼时大人拟哪路大军出征?”
“自然是河朔军。。。。。。”
童贯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他想起了河朔军才过去不久的“光辉”战绩??五千官军败给了一千贼寇。
那让西军出征,河朔军去西北换防?种师道能答应吗?他深知种师道脾性,此事恐怕很难顺遂,且河朔军若真遇上西夏,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那能调动的只有禁军了。。。。。。罢了,近在咫尺,虚实他岂能不知?早已沦为膏粱子弟之伍,徒有其表。
童贯想到这里,方才惊觉大宋兵力恐怕远逊于自己先前所料,细细究来,除西军外,竟几无可用之兵!
郁竺所说的这个“最难的关节”,或许真的切中要害了。
他虽然是个宦官,内心却是有一番志向的。之所以竭力推动联金抗辽,也是因为若能收复祖宗失地,那他将成就太祖之后,整个大宋旷古未有之奇勋。
然若事败,他也会沦为千古罪人。
童贯忽然后怕了起来,猛得抬眼看向郁竺:“那你说该怎么办?”
郁竺一口气道来:“借此次兵败之事,整饬河朔军,同时提振禁军战力。其一,补足军队员额,严惩空俸之举,其二,加强操练,指挥将领与麾下士卒要相知相熟,而且不能仅仅像连环马阵那样空有花架子、临阵怯场,也就是说要开展实战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