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钧略抬了抬下巴,示意连翘提上旁边的食盒,说:“仔细着打伞,别叫你家主子淋雨。”
这是哥哥第二次背她,和第一次的浑身紧绷不同,沈明语几乎是全身心放松下来,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趴在他的背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沈明语眼帘半阖,轻声问:“哥哥,你今天怎么赶回来啦?”
她说话的气息从耳畔吹过,惹得微痒。
萧成钧稍稍动了下脖颈,说:“章老病了,我回来探望他。”
谁知刚回府,就听得老夫人动怒要罚沈明语,他当即顾不上回兰亭院,径直到了春晖堂。
沈明语逐渐闭上眼,声音含糊道:“章老的病要不要紧?”
萧成钧步子顿了下,背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说:“你不必操心这些,先顾着自己才是。”
话刚落音,他肩上蓦地一沉。
毛茸茸的小脑袋搁在他脖颈处,脸颊紧贴着他的下颌。
她似乎是睡着了。
春晖堂。
崔??拿剪子剪了灯花,火苗腾得旺盛起来,映得满屋通明。
老夫人端坐在床榻边,看着噼啪跳动的烛火,一动不动。
“老祖宗,您这段时日太操心了,歇歇吧,好好养着身子,儿孙自有儿孙福。”
老夫人抬起眼看过来,精瘦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疲惫。
“十五年前,也是这样的仲春夜晚………………”
老太太叹了口气,陷入往事回忆里,慢慢说:“那孩子刚到我身边时,瘦瘦小小的一团,现如今也长这么大了,当年留下她的时候,尚且没想过有离开的一日。”
崔嬷嬷说:“沈老夫人也是真狠得下心,亏得老祖宗心善,护了这孩子一命。”
老夫人摇头,声音沉甸甸的,“当初,我也是看老二媳妇丧子后,伤心欲绝,才做了个顺水人情。只是,后来袁家出事,到底叫她受了不少苦。”
崔嬷嬷走过来,伸手给老夫人揉按额头,劝解道:“谁能未卜先知呢,老祖宗不必太过自责。”
“世子去直隶那几年,老祖宗也一直挂念着,他是个懂感恩的好孩子,哪怕认祖归宗,与您也不曾生分。”
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问:“三郎替他罚跪去了?"
崔嬷嬷点了点头。
老夫人没有再问,缓缓躺下来,闭上了眼,思绪万千。
她想起那个夜晚,她的手帕交沈老夫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深夜来访,告知了她这孩子的身世,求她收留。
二房媳妇恰好和沈棠同夜生产,正值丧子之痛,老夫人做主,把这孩子交给了二房袁氏。
袁氏犹如溺水之人牢牢抓住了这根浮木,从此将她视为己出。
只是,袁氏生的是个男孩,为顺利掩饰,袁氏承担起一切骂名,告诉孩子,是自己为了固宠才将她女扮男装。
当年风波已过,孩子也已经认回沈家,可是却依然无法恢复女儿身。
老夫人也谨守对沈老夫人的承诺,这么多年没有将她的身世告诉第三个人。
外面雨珠砸地,嘈嘈切切。
老夫人眼角缓缓淌下一滴泪。
都是为了孩子好,为她能安然无恙地活着………………
芷阳院外,半夏正站在廊下,焦心地望着夜色深处。
祠堂阴寒,世子又素来身子弱,也不知如何了。
门口忽然嘈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