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养健作似乎将这片刻的迟疑看作了她的恐惧和屈服。
他十指交叉搭在腿上,微笑着说:“我是个相当宽容的人。无论你出于什么原因做出这些事,我都不会再计较——前提是,你要去向地检署自首,说明这一切都是安藤信介指使你,为了陷害我而设下的阴谋。”
哈泽尔思考片刻后道:“如果我拒绝呢?”“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犬养健作说,“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他的话被咖啡馆门口传来的喧哗声打断了。
犬养健作不悦地回过头去,却当场愣在了原地。
他带来的黑衣保镖们正如同拳击馆里即将报废的沙袋一般,被乱入的外来者逐个掀翻、丢出门外。
没有毁坏店内的设备,甚至连桌椅也没有碰倒,来人只是灵活又暴力地以拳头清除着咖啡馆里向他发起攻击的人。
被打晕的壮汉很快在店门外摞成一座肉山。
这样的场面,倒还不至于让犬养健作这种老奸巨猾的家伙当场失态。
最重要的是,当来人结束了游戏一般的斗殴,停下来拍拍身上沾到的灰尘时——
那个被所有咒术界人士都铭记于心的身姿就此展露出来。
极具个人特色的刘海,半扎半披的丸子头,细长的丹凤眼,微微含笑的薄唇,还有那身无论走在何处都显得格格不入的、以多种布帛缝缀而成的厚重袈裟。
夏油杰看看呆立在咖啡机前的壮汉,又看看坐在一起的犬养健作和哈泽尔,露出一个十足阳光的笑容,抬起手对角落里的两位客人说:“呀,中午好。”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做到上一秒还在入口处站着,下一刻就出现在卡座旁边的。
夏油杰没有给犬养健作任何反应的时间,弯腰堵住他离开的通道,万分友好地用力环住他的肩膀。
哈泽尔相当上道地掏出手机,为表情扭曲的犬养健作和笑着在胸前比耶的夏油杰拍下了一张合影。
快门声响过之后,夏油杰瞬间收起像面具一样贴在脸上的微笑,站直后居高临下地对犬养健作说:“时间到了,该把位置让给我了吧?”
犬养健作看看他,又看看对他微笑着举起手机展示刚才的照片的哈泽尔,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
方才选择在吧台后明哲保身的黑衣人用托盘端着两杯相当袖珍的意式浓缩送到卡座上,沉默地鞠躬后,拎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同事走出了咖啡馆。
夏油杰盯着余温犹在的皮质沙发座椅看了几秒,整理好自己的衣物之后,神情颇为忍辱负重地坐了上去。
他甫一落座便以极大的热情执起哈泽尔搭在桌面上的左手,粗糙而高热的手心有力地向她传达着他的真诚和期待。
“我知道你,哈泽尔!刚好今天路过,又刚好在店外看到你被威胁。这也算是一种不得了的缘分吧?”
夏油杰对待哈泽尔的态度,简直像一个纯血西西里人见到他儿时被迫分别的挚友一样热情。
他不说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哈泽尔,只是握着她的手问道:“在高专工作的感觉还好吗?有没有觉得压抑?表情没有刚入职时那么严肃了,真好啊!”
这话的意思是,从她入职开始,就已经在夏油杰的视线掌控之中了。
倒是不知道高专还有多少人正被这双眼睛注视着。
哈泽尔看着夏油杰的脸。
俊秀的面孔,开朗的表情,始终微微皱起的眉心,还有那双只有仔细看时才会发现其中始终满含冷漠和嘲意的眼睛。
然而那些冷漠和嘲弄又并不完全对外,而是有很大一部分在他的每次呼吸中融入身体,化作他自身的一部分。
这些因素组合起来,构成了他身上充满矛盾的魔性气质。
“嗯……”哈泽尔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应答,没有说话。
虽说她今天从高专出来确实是为了蹲守犬养健作,但一次性钓上两条大鱼,未免也太巧合了一点吧?
第36章第36章
夏油杰说:“怎么不说话,哈泽尔?是还没反应过来吗,抱歉吓到你了——“那我们直入正题吧?”他毫无“抱歉吓到你了”的愧疚,仍然保持着一副金牌销售的态度道,
“哈泽尔从猴子的社会进入高专之后一定感到很困惑吧?我都能理解,并且也知道,
你完全不认可现今咒术界的运行方式。你为了改变现状而做出的那些努力,我可是亲眼看到了!虽然从小生长在肮脏的猴群之中,但依然怀着一颗友爱之心,为我们的同类争取着更好的生存待遇。我知道的,
我都知道的!”夏油杰露出相当感动的表情。
“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困在处处受限的高专,独自面对随时会被暗算的危险。”夏油杰说,
“怎么样,要加入我们吗?要和我们一起贯彻真正的大义吗?”
他的神态、肢体语言,乃至于握着哈泽尔的手,都在向她诉说着他热诚的决心,以及“我和你站在一边”的亲切与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