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渐渐明白,坚定与勇敢原本就是她生命的底色,不论现实如何在她的人生中涂抹颜色,都不能改变苏郁仪的决心与坚持。
他只能引领她、点拨她,却绝做不到改变她。
反倒是他自己,两世曾无数次因郁仪的存在,认为生活还没有坏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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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王宽的口供很快就呈交到了太后的面前。
其余三十四名举人见此情形亦纷纷招供,以免受刑讯之苦。
周朔平本人尚在押解入京的路上,太后下令查处周朔平家产的懿旨便已经送到了抚州。
祁瞻徇在慈宁宫同太后商议此事花了整整一下午。
郁仪在慈宁宫待到暮色四合,太后赐了食物让她在慈宁宫外的廊下用饭。
太后宫里的赐食比别处的总要更好些,郁仪拿了一块胡饼站在廊下,就着半杯茶水小口吃完了。
孟司记经过她身边见她吃得这么少,又给她塞了一颗鸡蛋。
郁仪摇头说吃不下,孟司记叹了口气:“还在因为王宽的事难过吗?”
“没有了。”郁仪笑笑,“忙起来就没有胃口。”
孟司记比她大几岁,看待郁仪总像是看待自己的妹妹一样。
“即便再吃不下也要强吃些,不然身子垮了什么都没有了。”
半轮红日渐渐沉下去,远处传来小太监们招呼着点灯的声音。
如果从高处俯瞰整个紫禁城,只会折服于这里的巍峨磅礴,但身处其中时,郁仪偶尔会惶恐于其中森严的杀伐,偶尔又感怀于夹杂其中的生活情致。
点灯、赐食、过节。。。。。。。。
数以千万计的人生活在这里,如同一群又一群忙碌着的蝼蚁。
而慈宁宫中,太后看完王宽的口供,轻轻叹了口气。
“瞻徇啊,”她平静道,“你这一回,下手有些重了。”
“刑部那边说王宽受刑不住已经死了,哀家细问过,听说是你叫人重刑逼供的?”
祁瞻徇愣了愣,才说:“我只说越快越好。。。。。。没有想取他性命的意思。”
刑部用刑都是有讲究的,全是看主子眼色行事,祁瞻徇口中的越快越好,落在刑部郎官的耳中就是“刑死无咎”的意思。
宫里的大小官员都对此心照不宣,独他一人初出茅庐,没有料想到这一重关系。
“哀家的确说过,为了达到目的,不在意用何等手段。只是也断不是叫你草菅人命。”太后轻叹道,“王宽是个人才,你的太傅还曾将他关于吏治的文章拿给你读过,如今他身上的罪,至多也不过是流刑,假以时日若有机会,哀家还能重新调他回
京。如今他受刑不住已经死了,哀家又该从哪里再把他找回来呢?”
祁瞻徇愣住了,猛地站起身:“我要去问问刑部这群人,究竟是怎么为朕当的差事。”
“错已酿成,你即便是罚了刑部又如何?把所有的大臣全都杀了,又有谁来替你做事?”太后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按着祁瞻徇的肩膀让他坐下,“还是想想余下那三十四人该如何处置吧。”
“听凭母后吩咐。”祁瞻徇的声音弱了几分。
太后想了想,平静道:“罚俸一年当作惩戒也就罢了。死了一个王宽,权当是你立威,宽恕余下的人,便是你作为皇帝的宽仁了。”
那日郁仪在慈宁宫忙碌至夜深,还是额外请了太后的手谕才能出宫。
东华门外,张濯的马车在等她,郁仪这才如梦初醒般想起,张濯曾说今晚要见她的事。
郁仪走上前去,歉疚道:“今日太忙,一时间忘了和张大人有约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