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孩子,泪水终于无声滑落。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容辞独自走上村后的小径,来到一处僻静崖边。这里是她这几日常来的地方,能俯瞰整个村寨灯火,也能望见染坊窗口透出的暖黄灯光。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没回头,只道:“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昭昭说,妈妈喜欢看星星。”他走近,在她身旁半步距离停下,“她说你总是一个人坐着,像在等什么人回来。”
她笑了笑:“她比我们想象中懂得多。”
两人并肩而立,望着银河横贯天际。
“瑞士那边……你会回去吗?”她问。
“我已经提交辞呈。”他说,“基金会批准了怒江长期驻点计划,允许我在国内设立分支。他们说,这是十年来最具人文价值的可持续项目。”
她侧目看他:“值得吗?放弃全球影响力,回到这里?”
“如果影响力不能落到一个人身上,”他望着她,“那它就不算真正存在过。”
风拂起她的发丝,他下意识想抬手替她拨开,却又克制地收回。
她却忽然伸手,将那缕乱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得仿佛从未有过十年隔阂。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我一直在想,当年如果我们都能慢一点,会不会不一样?”
“我也想过无数次。”他苦笑,“如果我没接那个跨国并购案,如果我能陪你去做产检,如果我在你崩溃那天没有说出‘你需要治疗’而是说‘我在这里’……”
“过去没法改。”她打断他,“但我们可以重新定义以后。”
他猛地看向她,不敢置信。
她继续望着星空:“破晓研发中心下周启动人才培训计划。我们需要一位精通材料科学又懂社会创新的导师。待遇不高,条件艰苦,可能十年都不会有显著成果。”
她顿了顿,终于侧过脸,直视他双眼:
“封庭深,你愿意留下来吗?以顾问的身份,以父亲的身份,或者……以一个想赎罪的男人身份。”
他整个人僵住,呼吸几乎停滞。
良久,他缓缓放下拐杖,右腿支撑不住,整个人慢慢跪了下去。
不是作秀,不是祈求,而是身体真实的重量与意志的屈服。
“容辞。”他仰头看她,眼中星光与泪光交织,“我不奢望你原谅我。但我愿意用余生证明,那个曾在书房里说‘资本也可以为沉默者发声’的年轻人,从未真正死去。”
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高傲到不容置喙的男人,如今双膝陷在泥土里,脸上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她伸出手。
他愣住。
“站起来。”她说,“我们要一起做的事,不需要谁跪着完成。”
他咬紧牙关,借力撑起身体。她扶了他一把,触感真实而温暖。
两人并肩走下山径时,远处传来阿?婆婆哼唱的古老歌谣。歌词大意是:
>“断骨之处,生出新枝;
>流泪之地,开出花朵;
>迷途之人,终归家园。”
回到驻地,昭昭已经睡熟,怀里抱着那只装画稿的密封袋。床头小桌上,摆着一幅新画??是她今早用蜡笔画的:三个人手牵手站在彩虹屋前,天上挂着两个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