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一个男人蹲下身,抱着头,呜咽出声:“我老婆走了三年了……我一直不敢说……我想她……”
声音像雪崩般蔓延开来。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怒吼,有人跪地忏悔。整座城市在一夜之间“复活”,不是靠奇迹,而是靠**第一个敢说“我难受”的人**。
启声站在城中心广场,任风雪扑面。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北漠之后,还有东瘴林的“遗忘症村”,南岭的“回声囚笼”,西域的“镜面之城”??在那里,人只能重复别人的话,无法表达自我。
但她不再惧怕。
因为她已明白:语言的力量,不在于多么雄辩,而在于**是否真实地属于说话者自己**。
七七四十九日后,她回到京师。
语庐前,那株铃叶芽已长成小树,枝干如人形伸展,叶片密布,夜夜轻吟。百姓称它为“仍言树”,传说只要在树下说出心底最深的话,树叶便会记录下来,随风传往天涯。
启声倚树而坐,望着星空。
许观衡走来,递上一杯热茶:“第七星稳定了。星轨显示,语界正在形成新的共振网络??不再是单一核心,而是万千节点彼此连接。”
她接过茶,轻啜一口,笑道:“挺好。以后再也不需要什么‘圣典’了。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语核。”
风起,树叶叮咚,如群声低语。
她闭上眼,听见了无数声音:
南荒孩童在溪边背诗,错句百出却笑声不断;
西岭老人对着亡妻照片喃喃自语;
北漠士兵在战壕里给母亲写信,写满了“对不起,我怕”;
就连宫中的小太监,也在深夜偷偷练习唱歌,尽管五音不全。
这些声音汇成一股暖流,贯穿大地,直抵苍穹。
北斗第七星,最后一次闪烁。
这一次,它没有投射星光,而是**熄灭了**。
不是坠落,不是损毁,而是完成了使命后的安然隐退。
启声睁开眼,仰望夜空。
她知道,从此以后,再不会有唯一的指引之星。
因为光,已分散到每一双敢于开口的眼睛里。
她站起身,走向庭院深处,取出笔墨,在新制的宣纸上写下四个大字:
**言归于民**。
墨迹未干,一阵风吹来,卷起纸角,将它送往远方。
而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山村学堂里,一个六岁女童正举起小手,怯生生地说:
“老师,我觉得……今天的云,像一只跳舞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