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传出邕亲王屠村之事的,正是长鱼村的村民,她带着孩子侥幸逃了出来。
苏博文赶往晋州就是为了投效神武军,在晋州施展自己的抱负,必将成为燕淼的下属,日后免不了要和她打交道。
屠村一事若是真的,燕淼借着邕亲王的身份做这麽一件毫无人性,且对战局没有丝毫影响的暴行,只能说明,生性残忍嗜杀的并非邕亲王这个名号,而是燕淼本人。
为了验证传言是否属实,苏博文与咸沭多方打听,终于寻到了这位村民的住处,从她口中大致了解了当时长鱼村被屠的情形。
彼时,苏博文见这村民孤身一人带着孩子在外地艰难讨生活,心中生出些许怜悯,便想慷慨解囊施以援手。
然而,村民拒绝了她的好意。
说:“村里男人都死了,但钱还在。”
从村民的住处离开后,苏博文心中的忧虑稍微减轻了些。据那村民所说,“邕亲王”出现在长鱼村是为寻仇,点名要杀仇家,并未伤害无辜之人。
屠村之事不过是人们在口口相传时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罢了,但她还是决定连夜赶路,希望能更快赶到晋州城和燕淼见上一面。
当苏博文顶着烈日站在晋州城外的时候,她险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晋州城墙上破损严重的地方早已被妥善地修缮好,仅有几处无关紧要的小缺口还未补上,完全不像一座被叛军围攻了一月之久的城池。
跟着石力前往府衙的路上,苏博文放眼望去,街道上往来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神武军的士兵们身姿挺拔,统一穿着青色的军装在街上巡逻。
“神武军是前夜攻破的晋州?”苏博文出声问道,语气中带着惊讶。
在她看来,燕淼借用邕亲王的身份巧妙地操控叛军与晋州守军鹬蚌相争,自己则寻机金蝉脱壳,率领神武军在背后坐收渔媪之利,如此一来,攻占晋州当然也不算难事。
然而,想要在短时间内将城中叛军余党尽数肃清,还要安抚好晋州百姓,让晋州城迅速恢复到战前的模样,这可绝非易事。
“不错,正是前夜卯时。”石力充满探究的目光落在苏博文身上,仅看其走路的姿势,便知道这位苏姑娘不会武艺。
掌管无常会,专做杀人生意的孟婆咸沭,怎麽会突然带着一位不懂武功的年轻人来晋州?
姓苏名博文,石力从没在江湖里听说过这号人物,心中的好奇越发浓烈。
她打探道:“苏姑娘看起来不是在走江湖的人,怎麽会和孟婆前辈一起来晋州呢?”
“咸沭前辈受姒命相师所托,将我从全州的锦书堂一路护送至此。”
苏博文刚说完一句话,梁丘天谕就迫不及待地插了一嘴进来:“你是天机部的人!那我问你,姒命前辈说的那两个预言是真的还是假的?”
相师姒命在全州做出的两个预言,在夏池国闹得沸沸扬扬,被定下死期的老男帝吓得夜不能寐。第二个预言里提到的帝星已现,更是让不少男人动了心思,想找个机会坐实这个帝星之名。
苏博文不懂相术,离开全州之前,她也好奇地问过姒命,预言是真的吗?
姒命回她:“亦真亦假。”
“一真一假?哪个是真的?”梁丘天谕满脸疑惑。
苏博文愣了愣,姒命说的是这个“一”吗?
石力本来打算探探苏博文的底,结果被梁丘天谕这麽一搅和,计划落了空,梁丘天谕还尽问些不着调的问题。
她顺着梁丘天谕的话说道:“是真是假,初雪那天就知道了。”
谈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城内最热闹的集市口,石力还想继续打探消息,苏博文却被路边熙攘的人群勾住了目光。
“她们在看什麽?”苏博文问。
“看有罪之人认罪。”石力道。
燕淼命人用珍稀药材吊着刘治的命,让他活到现在就是为了今日。她要让天下人知道平北将军应玉树所受的冤屈,让她们看清朝廷上那群屪贼的丑恶嘴脸。
苏博文踮起脚尖往里看,一个戴着枷锁的男人跪在地上,距离太远,她听不清男人在说什麽,只能隐约听到附近的人们口中不时提及“平北将军”以及“破衣卫”等字眼。
跪在地上的男人因为长时间不停地说话,声音愈发沙哑。站在他身侧的士兵见状,直接将他的脑袋按近旁边放置的水桶里,让他痛痛快快地喝个够,随后勒令他继续坦白当年的真相。
男人被这一口水呛得不停咳嗽,却丝毫不敢耽误,边咳边说道:“平北将军应玉树,咳咳,守卫北疆,带着三千破衣……破衣卫出生入死,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班师回朝后,却被其枕边人谋害,她的丈夫企图霸占她的军功……”
男人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变小,脸上瞬间浮现出惊恐之色,赶忙张大嘴巴,努力提高音量,唯恐身后的士兵又用那些恐怖的刑具折磨他。
“在应玉树死后,朝廷数十男臣在男帝的允许下瓜分了应玉树的军功……”
十多年前的真相在众人面前缓缓揭开,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纷纷叫嚷着要为平北将军讨回公道。
男人已经将自己知道的尽数道出,他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里流出泪水,哀求道:“我把该说的都说了,求求你们给我个痛快,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