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群让荀彧先走,自己在房间里乒乒乓乓,该不会是在寻找遮掩黑眼圈的办法……或者用热鸡蛋敷眼睛吧?
刘昀认为此事很有可能,不过按照陈群黑眼圈的浓烈程度,遮掩的办法显然是失败了。
受害者已经出现,刘昀不好再放任行凶的“侍女灯”继续留在荀彧那儿。
他斟酌着说道:
“昨日舍弟不小心送错回礼,我在这里向文若赔个不是。不知文若可否将侍女灯送回?我已另备礼物,晚些送到文若屋中……”
虽然说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收回的道理,但为了不伤害未来名臣的心理健康,刘昀还是这么做了。
荀彧心细如发,一转眼便明白了前因后果。他体贴地接过刘昀的话说,为了缓解氛围,还真诚地夸了刘巍几句。
就在刘昀因为这件事顺利结束而放松的时候,荀彧提出了辞行。
刚放松的心立即咯噔了一下。一瞬间,刘昀想到了各种让荀彧摇头叹息的场景,最终合成了他要离开的事实。
虽然早就知道人才难得,以荀彧不计名声,只在乎主公本身的风格,自己未必能让他看上眼,但当这一结果真的发生,刘昀还是忍不住失落。这种感觉,比失去500强名企的offer还要强烈。
荀彧敏锐地察觉到刘昀身上逸散的低沉气息,稍稍一怔,旋即明白刘昀这是误会了。
他连忙加了一句,“陈国水碧山青、钟灵毓秀,不知我是否有幸……带着族人前来定居?”
仿若错失的八百万彩票再次向他招手,刘昀猛地抬头,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这是当然——是我荣幸之至!”
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1]”,这就是。
如果不是时代不对,刘昀真想紧紧握着荀彧的手,上下狂摇三百下,路上蹦迪一声吼:荀彧同志,欢迎入股!
从仿佛耷拉着耳的狸奴[2],到疯狂摇尾巴的狍子,转变只在一瞬间。
荀彧不由失笑,听到门外传来的平缓脚步声,他拔高声量:
“门外可是长文?”
陈群走进屋,顶着两团占据半壁江山的青黑:“原来文若在这。”
陈群的肤色本就不黑,此时挂着两个厚厚的黑眼圈,格外扎眼。
荀彧先是一惊,但他神思灵敏,很快便猜想到前因后果。
他体贴地咽下“这是怎么了”的询问,主动说起了别的事。
……
向阳的一间厢房,戏志才正倒在躺椅上休息。
他以前从未见过这种似榻非榻,似案非案的坐具,刚躺上去的时候颇一些不自在。
好在过不了不久,舒适的体感就让他习惯了这个新型坐具,他也并非拘守绳墨之人,接受此物的速度比制作它的匠人还快。
韩主医坐在一旁的胡床上为他针灸,当最后一针落下,他扣起二指,对着针柄的尾部轻轻一弹。
此为行气法,适用于气血不足的患者。
“一刻钟后就要行开创、清创之术,戏处士一切如常即可,切不可惊急。”
凡是手术,不论大小,皆有风险。更何况在这个时代,民众对动刀之术总是避之不及,所以每次韩主医开刀前,总会用类似的话语安慰病人。
中医常说七情内伤,指的就是过于激烈的情绪会对身体不利。
戏志才时常多思难寐,却并非为了自己的病。早在先前,其他医工留下“此病难愈”诊断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早亡的准备,因此,对于这一次治疗,他是抱着“无可、无不可”的心思,更谈不上紧张焦虑。
但韩主医安慰他,乃是出于好意,戏志才从来不愿轻踏别人的善心,便只是笑着点头,一副听从医者的模样。
但很快,他便发现韩主医有些不对。
他的衣袂仿佛被风拂动,可屋内关门闭床,不可能有风。
戏志才不动声色地垂下视线,发现韩主医搁在膝上的手正微微颤抖。
戏志才:“……”
韩主医杏术高明,只是施个针不至于抖成这样。
看来,真正紧张、惊急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