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思索片刻,才回想起来,这张照片的主人曾经捧着军校发放下来的指挥书来找他询问过问题。
是个朝气蓬勃,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孩子。
元老站立片刻,年迈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神情,片刻,他罕见地摘下兜帽,对着面前的墓碑笔直而又深深的鞠了一躬,身后的长老会成员连忙惊呼一声,“元老!”
他上前扶起。
上位者不会吝啬自己没有任何用处的怜悯之心,元老如释重负一般转身离去。
虽然他步伐缓慢,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依旧沉重。
一个如往常一样平平无奇的深夜。
毫无预兆地惊醒。
他已经很老了,年岁过百,每动一下,骨骼都发出腐朽老化的声响,半夜惊醒,元老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艰难地拿起床头边的安眠镇定药物,边叹着气,边给自己灌了下去。
他双眼浑浊,在药物的作用下,浑浑噩噩地看了眼光脑。
自从经历过昨晚那一出,长老会晚上也不敢放出警惕,给他发送了好些信息。
元老粗粗略过一眼,上一瞬刚想出了回应的方案,但在下一秒,又全记不起来了。
在安眠药物下有心无力地叹了口气。
入眼过的每一个字体,在进入脑海内就化为一片空茫,组成了极其多的文字,他一开始还不理解那些是什么,直到他下午鞠躬的那个墓碑上刻着的人名在某一瞬间被他想了起来。
元老突然意识到,那些文字每一个都是一个人名。
他今天在墓园走了多久,这些名字就在他的脑海里堆积了多久,像一座沉重的高山,死死压在了他的背上。
元老握着光脑的手不停地在颤抖。
“你去看过他们吗?”
少年清透的嗓音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陌生的语言,却意外地能听懂其内的含意。
它已经长成巨树,根深蒂固,拔除不去。
安眠药的镇定成分开始深效,人类心理脆弱的防线在药物的作用下变成薄薄一层,在某一个瞬间,催促着元老第一次打开了当年庭审会议的视频,热评底下,更多的是当年去世士兵的家属在申冤。
哀嚎,辱骂,不堪入目。
它们像一张大网,将元老罩住了,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几番犹豫下,点开了星网后台。
·
偌大的庄园在深夜也显得寂静无比。
水池里只剩下两个空荡荡的贝壳,还有扒在自己的小贝壳上的小水母。
今天睡得太久了,一向睡眠很好的灯希有些睡不着了,他翻来覆去地转身,偷偷去看身边的小哑巴。
祀寂生半靠在床头,处理着端脑上的文件,公约发行后,他忙得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灯希钻到他身前来,睡得乱糟糟的金发挡住了空中的蓝屏,“小哑巴怎么还不睡觉?”
祀寂生将端脑关闭,“怎么了?”
灯希有些苦恼,“我睡不着。”
明明是他硬缠着在书房工作的小哑巴陪自己睡觉的,灯希侧着脸趴在小哑巴的身上,搂着对方劲瘦的腰身,有些犹豫,好一会儿才抬起了脸,小声坦白,“我今天干了一件坏事。”
“小哑巴会不会讨厌我?”
祀寂生在顺着灯希睡乱的金发,冰冷的指尖时不时划过小人鱼的耳侧,闻言,顿了顿,“又偷吃什么了?”
灯希呆了呆,反应过来后,气呼呼地反驳道,“才没有,我今天才没有偷吃。”
他今天就吃了一个小蛋糕!
祀寂生微微颔首,表示相信,低声问,“什么坏事?”
灯希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解释,慢吞吞地说,“我让一个很坏的人,变得好了一点点。”
祀寂生沉声反问,“那为什么是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