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的人生意义,也是他的诅咒。
「你是我最相信的人,你趁夜把小草带走,卖身契我烧了,小草已是个自由身,其余的事我会打发,你以后好好待他,庄内所有的财产丹雅看着,我不宜动用,这些是我这几年卖了药草的存银,你先拿去。」
年无境显然已考虑周详,将银票摊在桌上。
徐勇愕然,更是不可置信,想不到他除了丹雅外竟会为他人着想,而且桌上那叠银票数目不少,显然是年无境全部的家私。
此时小草从内室走了出来。稍早连名钰与姚成贵吵得不可开交,他便自己离开来找徐叔,想不到却在这遇见了年无境,还听见这一席话,瞬间眼眶都热了起来。
他心里有他,他明明知晓的,为何还要怀疑?
年无境见了他,竟有一瞬的僵硬,不愿在他面前表现自己有多在乎他,缓慢站起身就要离开。
小草站到桌旁,为他布菜,柔声道:「再多吃些,你饿得慌。」
「我不饿。」
小草一滴眼泪落在菜里,「我知道你饿了,你总是不顾着自己,不替自己着想……」
那滴眼泪像是为他而流,让他再次坐下,他嚼着菜,却感觉那菜的滋味变得不同,有小草的陪伴,他心里充满了宁静与祥和,什么事都不必多想。
饭后,小草陪着他走出屋外,徐勇想要追出去,老徐对他摇头。
「爹,你到底在想什么?」徐勇不解爹亲的做法。
「你不懂,庄主需要小草,夫人对他不安好心,说是把整个庄子交给庄主,但钱财是小姐的,每一份屋契奴约都写小姐的名字,他只是个空头庄主,小姐又是那样的恶毒心性,你以为庄主真是庄主吗?他一辈子都是小姐的奴才,庄主心里很苦,但是他不说,也不容许自己觉得苦。」
徐勇不以为然,「庄主武功高强,在外头也认识许多人,他要逃,丹雅那妖女还拦得住他吗?」
「你叫他忘恩负义吗?夫人从小就对他耳提面命,告诉他若不是夫人,庄主幼小稚龄怎能活着,他若是像他爹一样忘恩,为了一个女人背弃家族,上天不会饶他的,还说他爹娘会死得那么惨,就是因为他们辜负了太多人的期待,下贱心性不会有好下场的。」
徐勇哑然,这份诅咒未免也太沉重了,哪个亲人会如此对待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或许在夫人心里,丹雅才是她的小孩,而年无境只是个留着一半肮脏血液的杂种。
小草伴着年无境走回小屋,年无境脚步放得很慢,小草走得更慢,就是要拖长两人在一起的悠然时间。
「主子,你看今天的星星很美呢。」
年无境抬头看,他总是低着头看着地上的草草花花,哪个草是什么药用,哪朵花是什么功效,表妹还有什么药没吃过的,从未放松的抬眼看着天上的明月繁星,是跟小草在一起后,他才知道喘口气是这么千金难买。
「嗯,真的好美!」他抬起头来,天上的繁星、耳边的虫鸣、拂过发丝的轻风,一切都是这么美,而这种美在小草身边总是特别容易发觉。
「主子能数得出来有几颗星星吗?」
这么多怎么数得完,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好傻。他想。
想不到小草在一旁就开始数了起来,从一颗数到了一百颗。
年无境顺着他手的姿势看,一边也在数着数字,傻就傻,又何妨。
在小草身边,做个傻子却是那么舒服,他失笑的提醒道:「那边少算了一颗。」
「主子才多算那一颗呢。」
「呵呵呵。」他笑了起来,声音却哑了半分,「这几日你跟老徐走吧。」
小草将数着星星的指头探前,捉住年无境胸前的衣物,「我一辈子想要跟着主子不行吗?」
「你先跟老徐走,你不是想到北方看雪吗?落雪纷纷的景致很美,好像无数的白色花瓣从天而降,那是天之花,是你从前没看过的美丽情景。」
小草当年种了一盆南方养不活的花,那花只能活在寒冷霜雪中,说是姚成贵送他的名贵花栽,后来他不舍的将花送回北方去,那一阵子,小草不时会提起飞雪白霜,清楚描绘那花朵开在霜雪之中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