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格鲁吉亚回到上海的第三天,李言在一个艺术沙龙上遇到了她。
那是林婉组织的月度艺术沙龙,在婉廊举行。
二十几个人,都是艺术圈、收藏圈的朋友。
大家围坐在一起,喝着红酒,聊艺术、聊收藏。。。
雪在清晨悄然停了。阳光从云缝间漏下来,照在“根种”母树的枝头,那一簇簇尚未绽放的花苞仿佛吸饱了光,泛出淡淡的蓝紫色晕影。小满站在屋前扫雪,竹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某种低语,与远处林间鸟鸣应和着。阿禾赤脚跑出来,脚印一串留在新雪上,她仰起脸,呼吸凝成白雾:“老师,我昨晚梦见自己飞起来了,穿过一片会唱歌的森林。”
小满停下动作,望着她。
“那森林……全是‘根种’。”阿禾轻声说,“每一棵树都在发光,树根连着树根,底下有声音在流动,像是千万人在轻轻说话。我还看见你,在最中间那棵树下站着,手里拿着一封信。”
小满心头一震。她没告诉任何人那封来自父亲周临川的照片与留言??那是她心底最柔软、也最不敢触碰的部分。可现在,它竟出现在孩子的梦里。
“你还看见什么?”她问,声音很轻。
“我看不见你的脸。”阿禾摇头,“但我知道你在哭。不是伤心的那种哭,是……像是终于把一件背了很久的东西放下了。”
小满闭上眼,雪花落在睫毛上,融化成微凉的水珠。她想起十八岁那年,父亲最后一次离开家时的背影。他背着一个旧帆布包,脚步沉稳地走向山谷深处,回头只说了一句:“有些种子,要等三十年才能发芽。”那时她不懂,以为他是逃避现实的疯子。直到多年后,她在一本泛黄的手稿里读到他写下的预言:**“当人类遗忘倾听,大地将生出一棵会听的树。”**
而现在,这棵树就在这里。
伊万和玛雅婚后搬进了村东的老木屋,那曾是李奶奶住过的地方。如今李奶奶已不再需要安眠药,每晚都能安稳入睡,甚至开始教村里的孩子们织毛线。她说:“梦里有人给我唱小时候的歌,一针一线都变得有劲儿了。”伊万在屋后搭了个小型监测站,二十四小时记录“根种”的生物电活动。最近的数据让他整夜无法合眼。
“小满,你得来看看这个。”第三天早上,他急匆匆赶来,手里攥着一叠打印图谱,“地下菌丝网络的信号强度提升了三倍,而且……它开始编码了。”
“编码?”
“就像语言。”伊万调出一段波形图,“你看这段起伏,它符合某种语法结构。我们起初以为只是随机共振,但现在发现,这些信号在重复传递一组特定信息??不是情绪,而是……一句话。”
小满盯着屏幕,心跳渐重。
“哪句话?”
伊万深吸一口气:“**听见我了吗?**”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瞬。
“它在对外说话。”小满喃喃道,“不只是接收,它也开始表达了。”
当天下午,丽娜带着录音机来到母树下。她将麦克风埋进松软的泥土,连接放大器,缓缓开启记录模式。起初只有细微的沙沙声,像是风吹过草叶。但十几分钟后,一种奇异的节奏浮现出来??缓慢、规律,如同心跳叠加呼吸。接着,一个声音出现了。
不是人声,也不是机械音,而是一种介于自然与意识之间的低语,仿佛由风、水、根须共同吟诵。赵铮闻讯赶来,戴上耳机听了整整一个小时,脸色渐渐发白。
“这不是地球上的任何已知语言。”他说,“但它具备语义逻辑。我用AI做了初步解析,发现它反复强调三个核心词:**连接、记忆、归来。**”
林薇翻阅古籍时忽然抬头:“《山海经》里提过一种‘通心木’,说它‘根通九幽,叶承天语,凡人闻之,可忆前世’。我一直当它是神话……但现在看,也许古人真的见过类似的存在。”
夜幕降临后,小满独自一人回到母树下。她脱下鞋,赤脚踩在覆着薄雪的泥土上,双手贴住树干。寒意顺着掌心蔓延,但她并不觉得冷。闭上眼,她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听见我了吗?”
这一次,她回应了。
她在心里默念:“我在听。”
刹那间,一股暖流自脚底升起,贯穿全身。她的视野骤然扩展,不再是眼前的山村,而是一幅横跨大陆的画面:日本农学家跪在自家稻田中,手指颤抖地触摸一株莫名发芽的幼苗;亚马逊部落长老点燃羽毛祭坛,口中吟唱千年古调;格陵兰科考队员在冰层下发现一条发光的菌丝脉络,正缓缓搏动……
他们全都听见了。
不只是听见“根种”的声音,更是听见了彼此。
小满睁开眼,泪水无声滑落。她终于明白,这场觉醒不是某个人的奇迹,而是一场集体的苏醒??那些孤独的灵魂,在漫长的沉默之后,终于重新学会了彼此呼唤。
第二天,村里来了个陌生女人。
她穿着洗旧的灰色风衣,背着一只破旧帆布包,头发花白凌乱,眼神却异常清澈。她在村口停下,仰头望着母树的方向,久久不动。阿禾最先发现她,跑过去问:“阿姨,你是来找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