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忽然开口:“不需要全部去。”
众人转头看他。
“我们选一个最具象征意义的。”他说,“让全世界都听见那一刻。只要有一个孩子开口,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连锁反应会自己发生。”
苏黎思索片刻,调出地图:“那就选‘北纬89号站’??北极圈内唯一的静音矫正中心,也是当年静音工程的起源地。它孤悬冰原,通讯封闭,若能在那儿唤醒一个孩子……等于宣告旧时代的终结。”
计划迅速成型。
三天后,一支小型科考队以“生态监测”名义申请进入北极禁区。成员名单包括:陈默(民俗音乐研究者)、林晚秋(失语症康复专家)、阿箬(随行记录员)、苏黎(声学工程师)、李川(医疗顾问)。设备清单中混入了几台改装过的低频共振仪,以及阿箬亲手制作的十二支竹笛??每一支都嵌入微型扬声器,可同步播放林晚秋的声音样本。
飞行途中,阿箬一直抱着录音机睡觉。陈默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在反复听那段十岁时的磁带录音,试图从中提取最原始的情感频率。苏黎则在调试一套全新的算法,名为“共鸣桥”,旨在将林晚秋的声波转化为可穿透冰层的次声脉冲。
当飞机降落在冰原边缘时,气温零下四十三度。狂风卷着雪粒抽打脸颊,能见度不足二十米。基地远在六十公里外,他们必须徒步穿越一片被称为“死寂走廊”的区域??传说中,任何声音在此都会被瞬间吞噬。
“这不是自然现象。”苏黎检查仪器时说,“是人工制造的吸音场,可能是纳米级多孔材料覆盖地表,专门用来阻断声波传播。”
“那正好。”林晚秋系紧斗篷,“我要打破它。”
第一夜宿营在废弃气象站。夜里,陈默梦见自己回到了童年教室,看见两个小孩并肩坐着,一个吹笛,一个学唱。画面突然扭曲,笛子碎裂,歌声戛然而止。他惊醒时,发现林晚秋正坐在门口,望着外面的暴风雪。
“你在担心?”他轻声问。
她回头,眼神清澈:“我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有被带走,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早就结婚生子,也许在镇上教音乐,每天为学生的跑调生气。”她笑了笑,“可命运让我沉睡十年,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积蓄力量。现在我明白了??我不是受害者,我是信使。”
陈默握住她的手:“那你告诉我,我们要传递什么?”
“不是一句话,不是一个理念。”她说,“是一颗心跳。告诉所有被压抑的人:你不是怪物,你的声音不该被切除。哪怕嘶哑,哪怕刺耳,那也是你活着的证明。”
次日清晨,队伍继续前进。
越接近基地,空气越沉重。连风都变得滞涩,仿佛被无形之墙阻挡。监测仪显示环境声压趋近于零,连心跳声都被削弱了三分。
“他们做到了。”李川喃喃,“真正的‘无声地狱’。”
午夜时分,他们终于抵达外围警戒线。前方是一座半埋于冰中的金属建筑,形似倒扣的巨碗,表面布满蜂窝状吸音孔。没有任何灯光,也没有巡逻人员??这里不需要守卫,因为从来没人能从内部逃出声音。
林晚秋站了出来。
她脱下外套,露出单薄的白衣,在极寒中竟无一丝颤抖。她取出竹笛,放在唇边,却没有吹响。
而是闭上了眼。
下一秒,她的身体开始发光。
不是视觉意义上的明亮,而是一种**感知层面的辉耀**??陈默觉得自己的五感突然被放大百倍,能听见血液流动,能看见温度变化,能嗅到三十年前某个人在这里哭泣留下的气息。
然后,第一个音符出现了。
它不是从笛子里出来的,而是从她全身每一个细胞中渗出。低沉、悠远、带着冰雪融化的质感,缓缓渗入冰层,向地下蔓延。
起初毫无反应。
三分钟后,地面轻微震动。
五分钟,基地顶部的吸音板开始剥落。
七分钟,整座建筑发出呻吟般的金属摩擦声。
十分钟,一道裂缝自穹顶中央裂开,宛如天眼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