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心中如岩浆滚烫的情感到底该如何表达。因为太过激动,低喊了一声,双手撑在镜子上,有些迷茫的四处张望着。
就在这时,马叁突然匆匆忙忙的打开了门,“少爷,有找您的电话!”
“我没心思——”何兆玉抬头,想要怒斥,但是看到马叁喜气洋洋的表情,下意识的喉头一紧,不是吧,会有这么好运?这就叫做日有所思,夜有所映?
“是的少爷,是付小姐的女仆打来的电话!他说让您有时间立刻回电,小姐有重要的事情想给您说。“
”你这个该死的奴才!“何兆玉大声说着,叁步做一步窜到房门口,”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才告诉我,快快,我马上下楼。“
他几乎是飞着冲下楼梯,一边跑还一边伸手理着头发,试图在奔跑中恢复方才在镜前练习出来的神情——从容、自信、稍带几分憔悴的深情。
他冲进客厅,差点撞翻门边那盆养了五年的文竹,铜质听筒静静地横卧在雕花木座里,仿佛一只等着被唤醒的耳朵。何兆玉冲上去,一把捞起听筒,装作不经意地压了压嗓子:
“喂?”
那边是丫鬟的声音,温温吞吞的:“是何公子吗?我们家小姐请您方便的时候,给她回个电话。”
何兆玉眼睛一下子亮了,连耳根都红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度:“现在可以吗?方便极了!我现在就——”
“那您请等一下,我去请示小姐。”
电话那头的脚步声远去。何兆玉站在电话旁,仿佛回到了年少时等待学校考试揭榜一般紧张的时刻。他伸手擦了擦掌心的汗,忍不住在客厅里踱了两圈,又低头整理一下衣领,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刚从散步回来的那样随意温和。
“喂。”电话里终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鼻音,尾音有些发虚,偏偏带着一种刚刚醒来的妩媚慵懒。
何兆玉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付小姐,是我。”
“啊,是何公子啊!”
那边传来悉悉嗖嗖,好像是坐起来的布料摩擦声。接着惊喜的声音传来,“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我……一点没有的!我只是正好在书房练毛笔字。”他下意识地说谎,声音不由自主的拔高:“没有及时接电话…。没想到真是你……”
“真是我又怎么了?”
她软绵绵的说。莫名其妙的,何兆玉有种直觉,她在撒娇。声音停了停,接着从电话里传来。
“子之。。。我。。。”
何兆玉被这句话吓得心肝一颤,几乎握不住电话听筒。他刚想说“是”,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感觉想要飞出来,手心里都悄悄出了汗。
“那个,子之…“
“原本……两天前,我们是不是约了两周后的一场歌剧?”
“是,是,《茶花女》。”
他更紧张了,瞳孔都放大,一声声狂烈的心跳在攒动着。难道——有什么变故?不行,在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爱火在无可避免的燎原上熊熊燃烧之后,就是死去,他也要倒在她的神像前,哦,莳宁啊!
“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好吗?”
又是悉悉嗖嗖的声音。而后耳边突然传来丁零当啷的响声,然后有几声含糊不清的,似乎像是人的叫喊声。他呼吸顿住了,脸色涨红。那边发生了什么?
是严肃的女家庭教师发现他们暗通款曲?或者是小姐正在逃离闺阁?何兆玉狂野的想象着。他突然能看到她穿着那条绿色的裙子,紧紧的马甲包裹着她柔弱无助的身躯。她正双目含泪的跪倒,向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严肃身影拼命祈求着她不能被原谅的爱情。
他脑子燃烧着,紧张到了一种境界,似乎灵魂都被抽离。感觉整个人都像是悬在了断崖边,一头栽下去即将摔死。
听筒似乎被移开了些,他感觉到有一只手捂住听筒,然后是听不清的、似乎是付小姐在那头轻轻柔柔的呵斥;他搞不清楚,只是在恐惧和迷茫里粗重的呼吸。
他死死地握着听筒,像抱住了自己全部的命运。
几秒钟后,声音又靠近了:“刚才不小心掉了个茶杯,真是抱歉,子之,我让你等了吗?”
“不,不……我很高兴听到你声音……”他急急地说,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是……有没有受伤?”
对面安静了一瞬,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自责。“没什么的,是女仆不小心……不对,我不该跟你抱怨这种事的。这些……不值得跟何公子说。”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点自嘲的虚弱与沉默的哀婉。何兆玉听得心口发疼,急得像火在烧: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下人犯了错,就该狠狠的责罚。你、你刚才是不想让我听到吗?没关系的,无论是什么样的你我都会接受。更何况……你太温柔了,这样管人,是会吃亏的。”
他说着,忽然一阵懊悔袭来,话太直白、太越矩、太露骨。他脸涨得通红,喉头哽住,舌头像打了结。